申玉林【散文】 那年的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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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春节

文//申玉林
离春节只剩下两天,初中毕业班才开始放寒假。因为,刚恢复高考,初中升高中也得考试。之前,受“四人帮”所谓的“学会ABC,回家挑笼箕”等毒瘤的影响,荒废了学业。打倒“四人帮”后,老师们不怕辛苦,加班加点给我们补课。当初的口号是:“把时间抢回来,把知识补上去”。
一拿到家庭报告书,我就匆匆地往家里赶。学校离家里大约有八公里左右。以前,我都是早出晚归,每天在家与学校之间来回奔跑。后来,由于要补课,我只能留宿学校。在离家五百米左右的时候,我一吹口哨,两条大狗奔奔跳跳、欢天喜地地来迎接我。它俩分别叫亚黑和亚黄,亚黑全身黑,个头大些,胆子也大些。回到家门口一看,顿时傻了,大门紧锁,房屋旁边那个猪栏里的猪也不见了,我脑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这个时候,天已将黑。
我问亚黑和亚黄,人呢?猪呢?亚黑和亚黄似乎知道我问什么,摇摇头摆摆尾,走到我身边,咬住我的裤脚,似乎想带我去那里。我明白它俩的意思,它俩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无法告诉我。算了,先进屋吧。我开门进了屋后,直接走进厨房(厨房离大门最近)。厨房的饭桌上沾满了灰尘,看来是有好几天没人在这里吃饭了。这时,一群鸡在一只大公鸡的带领下,“歌歌,歌歌”地从外面跑回来。我估计,狗也饿了,鸡也饿了。我打开米缸,米大约有二十斤左右吧。我去找糠,沒有。找稻谷,也沒有。我只好拿了一些米喂鸡。
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家里人还没有回来。我点燃煤油灯,去鸡窝里找鸡蛋,那里已有二十多个鸡蛋。我确定,已有几天没人捡蛋了,家里人那里去了?肯定出了问题。我看了一下那古老的小闹钟,已是晚上八点。在山区里,这个时间,人们基本上已息灯休息。离我家最近的那户人家有二百多米远,要过一条小河,我本想去打听一下情况的,但太晚了些,明天吧,再去问一问什么情况。
我忐忑不安地一边煮饭一边胡思乱想,没个头绪。饭煮熟了,但没有菜,鸡蛋又不舍得吃,只好吃白饭。吃饱后,两条狗陪着我,躺在禾草堆上,一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我拿出家庭报告书反复不停地看,考试的成绩相当不错,各科的成绩都是全校前三。本来以为,拿着家庭报告书给家人看,会得到一番表扬的。而今,喜悦无人分享,反而增加了烦恼和忧虑。看着看着就打起困来。此时,那只大公鸡却“歌歌歌”地大声叫了起来。鸡叫了,天亮啦,而我却抱着家庭报告书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我睡醒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我匆忙起床,打开大门,鸡已在外面找东西吃,两条大狗坐在大门口各守一边。我友好地轻轻拍了拍两条大狗的头说;我去去就回来。两条大狗很听话,守在门口,蹲着不动。我走着走着,似乎闻到了油炸的香味,肚子突然叽哩咕噜地响了起来。条件反射,肚子饿了。这时,我才想起,今天是年三十了。我加快步伐,跑到一个较好的朋友家里,他们一家人正忙着杀鸡杀鸭等。我上前问朋友的父亲:三爷,你知道我妈妈与哥哥他们去了那里吗?他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叹气还是告诉了我;“你妈妈病了,送到县人民医院留医,你大哥卖了那头猪拿钱跟着去了。我估计啊,你二哥在他结拜兄弟那里,要不,你去一下你哥结拜兄弟那里看看”。我谢过后,心情沉重地慢慢地走回家,竟然忘了肚子饿这么一回事。
两条大狗见我回来,摇头摆尾十分开心。而我几乎痛苦得掉泪。父亲含冤入狱已经七年,杳无音信。姐姐在千里之外工作,母亲病了,两个哥不在家,这个年就我一个人过了。二哥肯定是在他结拜兄弟家里,虽然,二哥的结拜兄弟一家人对我都很好,但我不想去找他们,因为我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年三十,我吃什么?我虽然会杀鸡,但此刻我不愿杀,也不舍得吃鸡蛋。或许,过了年后,大哥要卖掉鸡和鸡蛋,拿钱给母亲治病。我在黙黙地想。不知不觉,已到下午四点,肚子又叽哩咕噜地响起。
趁天未黑,我带着两条大狗,跑到河里,想抓几条鱼过年。运气不错,抓到了十多条鱼,应该有三斤左右吧。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冷。我赶紧跑回家里,想找件棉衣御寒。找来找去,只找到一件我堂二哥送给我大哥的工作服,还是旧的。当时,生活还相当贫困,我们小的基本上都是捡哥姐们的旧衣服穿。我穿着工作服,抱了一大捆竹子放在大门外,生起火。生火是为了烤鱼同时还可以取暖。烤好了两条鱼,先给亚黑和亚黄各一条,两条大狗吃得津津有味。我记得,生产队每逢过年都会煮木薯酒分给每家每户的。我进屋里找了找,果然找到一大壶,可能有二十多斤吧。我倒了半口盅(约半斤),边烤鱼边喝酒(我小时候,每逢过年过节,家里人都给我喝酒,而且酒量惊人)。
“劈劈啪啪”的鞭炮声,从河的对面传了过来。应该是辞旧迎新的时间到了。我把竹子全部放进火堆里,不一会,火堆里的竹子也“劈劈啪啪”响了起来,火星窜得很高。听到这声音,看到这火星,想起以往过年时的鞭炮声和烟花在空中美丽绽放的景象,心里酸酸的。亚黄却害怕起来,紧紧地靠在我身后,亚黑坐在我旁边,好象是我的守护神一样。我坐在禾草堆上烤火,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太累了,我竟在禾草堆上睡着了。一连十天八天我都是如此过日子,白天先复习功课,练练字,然后带两条狗去抓鱼,晚上烤鱼。然后在门口的禾草堆上睡觉,两条大狗趴在我身边,象守护神一样守着我。我不敢回房间关门睡,因为怕自己睡着了,假如妈妈和哥哥们突然回来,叫不醒我,进不了门就麻烦了。
直到初九,我要回学校了,但家里人还是没有回来。我想尽快去学校,因为学校有一台电话可以对外的,到了学校我就可以打电话到我家下放农村前的那个单位,了解我母亲的情况。当时,单位设有知青办,知青办的领导随时跟进掌握知青及家属的情况。临回校前,我又将鸡窝里的鸡蛋捡起放好。前前后后总数应该有四十多个吧,我沒有认真数。然后洒下一点米给鸡吃,煮了一斤米饭留给狗吃。还煮了十多条红薯给狗和鸡做备用粮,分别放在两个盆里。最后拍了拍两条狗的头说:在家乖,守护家和鸡,过两天我才回来和你们玩。那年,我十四岁,春节就这样带着悲伤的心情,带着焦虑的等待,慢慢地在痛苦的折磨中度过。

编审:赵志云
作者:申玉林,1963生。七岁至十六岁,在农村经历了艰难困苦的十年。一九八五年,曾骑自行车旅游祖国的半壁河山。喜欢书法诗歌与散文,八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期曾任聘于几家报刊杂志特约通讯员,在此时间,曾在巜南国诗报》巜广西有色金属报》等多家刊物上发表过诗歌、散文若干篇。其中巜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巜雄狮》巜韶山冲》巜纪念毛泽东》等作品曾获诗歌比赛优等奖。之后,由于工作原因辍笔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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