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小小孩《不惧岁月长》
在我的记忆中,蜿蜒的羊肠小道,是最熟悉的风景。炊烟袅袅的傍晚,妈妈的围裙上淡淡的油烟味和肥皂香,还有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是最窝心的味道。
我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彼时家里尚且困窘,捉襟见肘。爸爸在外谋生计,妈妈经营家里三十亩地,照料我们兄妹四人。
那个时候两个哥哥都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到了姐姐上学的年岁,妈妈无暇照料我,便打发姐姐带着我去村里的学堂上课。二爹是学堂老校长,他念我年幼,便留我在他房间,每日教我习字读书,等姐姐放学。寒冬酷暑,一日不曾落下。有一次犯困,竟一不小心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二爹不忍叫醒我,直到放学姐姐来寻我,我才任她牵着我回家,揉着惺忪的睡眼泪花涟涟。现在回想那些日子竟觉得甘之如饴。大概也是因为早早接受了语言的启蒙,我至今对语文异常敏感,偏爱有加。
到了我上小学的年纪,妈妈搬到了镇上,开了一家杂货店,勉强供我们读书。我记得当时每一顿饭都是开水煮的面条,没有菜,没有油水。有一次被邻居阿姨碰到,她那讶异的语气和妈妈局促不安的样子,生生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或许是因为从小目睹了生活的不堪且亲身历经,也是因了哥哥姐姐的鞭策,我在学习上从不敢懈怠。后来哥哥对我说起,他那时在乡里读中学,冬天山路难行,大雪漫过小腿,从家到学校,一路上摔跤数十次,一挨着板凳,只觉得屁股生疼,棉衣又浸了水,刺骨地凉。中午在学校吃点从家带的干馍,晚上摸黑回家做功课到凌晨才入睡。二哥哥写的字极漂亮,作文也是出类拔萃。我总喜欢翻出哥哥的作文看得入迷。
我感念自己的生活比起哥哥已算极为优越。自打小学起,我学习从不让妈妈操心。做功课的时候常常顾不得吃饭。有时候跑到教室才被同学提醒写毛笔字脸上沾了墨汁,胡乱擦一下就了事。
那个时候会因为一次没有拿到奖状就哭红了眼睛。大概是从来不想让妈妈失望。对妈妈的爱里终归带着一种赎罪般的情感,拼了命想让自己成为妈妈的盔甲,而不是软肋。
平静地度过了初中三年,中考很顺利地考上了镇上的高中。后来分班选择了文科。高三的时候愈加苦读。老师私底下都说我们班是年级里最用功的一个班。班里的女孩子个个刻苦,我自然不敢落后。因为对理科类的东西不敏感,地理和数学陷入了死胡同,停滞不前。去书店买了大份的地图,加班加点的研究,描画,记忆。翻来覆去地演算数学题,整理,做笔记。每个周末加课和模拟考占去了大半时间。回家后,我通常都是一手抓着馒头狼吞虎咽一手翻着一沓沓试卷,课本和厚厚的参考书,痛心疾首地纠正错题。
2014年6月,参加高考,落败。拿到了天水师范的录取通知书。爸妈只说尊重我的意见。我左右思量,横下心选择了复读的生涯。
去了县里的一中寄宿,开始重新穿上黑白校服,开始认真地做早餐,开始在教室-宿舍两点一线间圈出小小天地。
开始背大段大段的文字,做一本一本的习题集,桌子上又堆满了各种模拟试题和一沓沓草稿纸,教材和笔记本被翻得掉了页,贴上去的胶带绕了一圈又一圈。
早上五点多起床,挤到爆满的水房洗漱。顺道去食堂买好早餐带到教室,开始一个小时的晨读。出操出来后吃着已经凉掉的早餐,翻阅课本和笔记。晚自习后回到宿舍仅有半个小时的供电时间,洗漱完毕已经断电,便摸出台灯开始做题,大多时候十二点后我们才陆续入睡。周六下午开始放假,宿舍的姐妹们才会通通洗了校服,结伴出去买一些零碎的东西,在公共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回来后便美美地睡上一觉,那个时候真是累极了,一钻进被窝就沉沉地睡过去。那便是最最幸福的时间了。
高考前夕,曾一度恶心呕吐,吃不下饭。一个人在宿舍抱着被子哭,在一次数学考试中途,到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只觉得手脚无力,出了一身虚汗,脑袋里想的却是浪费了多少答题的时间,匆匆赶回考场继续做题。后来打电话给妈妈,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忍得嗓子发酸,却在挂掉电话的一刻嚎啕大哭。和爸爸妈妈去面馆吃饭,我埋头在热气腾腾的一碗面里,看着他们握着筷子的粗糙的手背和零星的白发,差点掉下眼泪。
2015年6月,第二次高考。
我报考了现在的学校,来到了古都西安。我见证了这个城市的繁华,见证了天之骄子的传说。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群体中,我感受到了一股新鲜的悦动着的力量。
从大山里走出来,我未曾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模样。
大山里的女孩,也能生活得明媚如春光。非常沉默,非常骄傲。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命运就像手中的掌纹,无论多曲折,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忘初心,花开满树。
越过荆棘,我看到了王冠。
不惧岁月长,时光如此慷慨。路还长,梦正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