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侠散文《父亲节的礼物》（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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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的礼物
文/张文侠
2020年6月21日，星期天，今日父亲节。
昨夜丈夫在医院值班，因女儿上八点的补课班，于是早早起床做好早餐。丈夫还未回家，女儿从楼上下来，我便有意问道：“丫头，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她淡淡地说：“嗯，知道，父亲节。”“那你有什么计划？”女儿看了我一眼：“我不想给我爸说‘节日快乐’。我只给你说‘节日快乐’。”我愣了一下：“其实你爸很爱你的，只是她不会用好的方式表达而已。小时候带你去西安，他总把你放在肩膀上。虽然现在有时批评你，也是为你好。”女儿停了一下，看着我:“肉麻的话我说不出，我不给他说。他还给我奶奶告状说他现在跟我说不到一块。”这是我所知道的，十三岁的叛逆期，父女两常为一件事吵闹，两人都气乎乎的谁也不理谁。
整整一上午女儿都没有送出她的祝福语，我也没再刻意提醒。下午丈夫同他的朋友开车走了。女儿做完作业也出去玩了，七点多钟，天还是一片大亮，我打算带女儿去外面吃晚饭，顺便往超市买点东西。起初，她不愿同我出门，一心想着跟小区的孩子玩，直到我说买的东西多，提不动需要她帮忙，她才爽快答应。她已高过我头顶，走在街上，反倒是她挎着我的左臂，让我走在里侧。
夏日夜来得晚些，但街边夜市，烧烤、串串店已有许多食客，喧闹声为夜的降临拉开序幕。我带女儿进了一家馄饨店，等我们从店中走出，天已全黑。街市灯光璀璨，广场上音乐沸腾，许多人在自我陶醉地舞蹈，男人女人皆有，不同年龄的人做着全民健身运动。孩子们在旁边跑来跑去，玩着他们自己喜欢的游戏，一些小商贩摆着地摊，卖各种小商品，一派热闹祥和气象。
快到超市门口时，一位满脸沧桑的老人着简朴衣衫，独靠着水泥电线杆席地而坐。她的身边没有其他小商贩，她在地面放了一块陈旧的灰土颜色的布，布上摆着一些小小的贝壳样的香包和一小撮五彩绳，几双不同式样的小孩子布鞋，布鞋颜色鲜艳，做工精细，一看就是纯手工缝制的，她静默地坐着，也不招呼来往行人。我淡漠地看了看老人面前摆放的这些东西，想起母亲在女儿小时候，也常给丫头做，只是女儿大了，母亲的眼睛越来越模糊，这些东西已然成为了记忆。
老人摊前没有围观的人，她的香包和五彩绳跟机器做的不同款式和颜色不能相媲美，人们从摊前匆匆走过，快速用眼睛扫描一下，我与女儿也并未在老人跟前驻足。进超市门时，女儿突然对我说：“怎么没人买那奶奶的东西，我想帮助她。”我微笑着看了一眼女儿，心里掠过一缕温柔，她接着说：“我每次看到老爷爷老奶奶在街上卖菜，就想把他们的菜买完。”我说：“那你觉得你现在有能力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吗？”她摇了摇头，我继续说：“你想要帮助他们，先要好好学习，只有自己有了足够帮助别人的能力，才能真正帮助他们。”女儿点点头说：“嗯，妈妈，我知道了。”
我跟她谈起往事，丫头一脸茫然，似已记不得。那时女儿上小学二年级。那年暑假，咸阳的闺蜜开车带我们去武功镇拜谒代表武功人精神的苏武庙，那时姜源水乡正在规划中，尚未动工修建。中午从苏武庙出来，我们在武功镇老街吃有名的武功镇旗花面，老街的店面一律仿古建筑，灰砖黛瓦、雕花门窗，这些让人仿佛一下走入历史之中。武功镇的旗花面是一道有着悠久历史的美食，人人去武功镇都要去品尝这一美食，否则就是没有真正到过武功镇。朋友的姐姐、姐夫、妹妹、妹夫都在武功镇上班，他们把我们带进一家老字号的店，我们自是饱饱享受了这一美食。
吃完饭，大家从店里出来，依然口齿留香，回味无穷。快到车跟前时，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灰白的头发凌乱地垂在脸侧，手中提着一个破旧的菜篮，蓝中放了几把被太阳晒蔫的韭苔，她从我们身边经过，问我们要菜不？我说：“我们是来逛的，用不上。”老人失望地走开。上车后，女儿眨巴着眼睛悄悄对我说：“妈妈，咱们买点那个奶奶的菜吧。”女儿的话触动了我心中的柔软，我竟对卖菜的老人没有一点同情。在这个炎热的季节，在我们喂饱自己肚子的时候，老人顶着太阳还在挨饿卖她那自家地里产的菜，而我的举手之劳也许就可帮助老人早早回家，也许她的家人正在家中焦急等候，可我却什么也没做。我怎能拒绝女儿的要求呢？我又怎能让她丢失了人性中的善良，使她的心也同凡尘中的成年人一样坚硬麻木呢？就算她不能像我想象的那样优秀，但她起码是一个温暖的孩子。我看着她说：“你想帮她，那需要多少钱呢？”“三块钱就好。”我取出三元钱，她拿着钱飞快下车，欢快地拿着三把韭苔跑回来，虽然韭苔看着不水嫩，但她的脸上洋溢着无比快乐的笑容。
我给女儿粗略讲起这件事时，她才慢慢记起。我们在超市挑选需要的东西，选好后，我结账，她帮忙往塑料带装，东西装了两大袋，一小袋，她争着将两袋重的东西提起，将最轻的一小袋留给我，我要跟她换最大的，让她提两小袋，她坚持说自己能提动，非让我提最轻的不可。
回家的路上，她不让我帮忙，突然觉得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我眼中的小丫头。她用行动证明着对我的爱，而我仍在心中把她一直当小孩子看待。有时她会对我发脾气，还会给我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脚受伤了也不再对我撒娇，反而安慰我说没什么大不了，很快会好的。可我知道，她的脚被玻璃扎伤，血都将鞋底弄得粘乎乎的。两周快过去了，她的脚仍没彻底好，还坚持每周去跳摩登舞，而她的伤正好在前脚掌。我们边走边聊，我问她：“现在脚还疼不？”她说：“疼呀。”我说：“那你周六晚怎么跳舞的？”她风轻云淡地说：“忍着呗！”我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想换下她手中的重物，可她坚持不肯。我忽视了她一点一点的变化，只在学业方面不断地苛责她。
当我们回到家时，已九点多钟。女儿冲了澡，躺在沙发上休息，我让她赶快上二楼房间睡觉，她说要等爸爸回家，她要给她的爸爸说句话。我说：“你先去睡觉，等你爸回来，我再叫你，你给他说。再说你爸回来没迟早。”她两眼已在打架，但仍要坚持等，眼看快十点半了，丈夫仍未回家。我再次催促她休息，女儿从沙发起来，取出一张彩色的纸，用五彩的笔写道：“父亲节快乐！”并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她边上楼边叮嘱我：“妈，我去睡了，你可千万先别给我爸说，我把纸偷偷放到他的床头。”看着女儿上楼的背影，我的心中像是流过柔软的河流。
我的女儿，她有一份不轻易放弃的坚韧，她保有悲悯同情弱者的善良的心，她有想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的梦想，她虽未给她的爸爸华贵的礼物，但她有暖暖的爱的心，这些足以是今年的父亲节特殊的礼物！
今夜没有月光，但我的心中有一轮清明的温情的圆月，它洒下一片清辉，照亮我久未开启的心窗，也照亮那些在尘世中孤独艰难行走的人的前路！
【作家档案】
张文侠，陕西咸阳人。从事教育工作，爱好阅读、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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