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步行串联”路
一九六六年下半年,全国刮起“步行串联”风,班里22人打着一面“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第四队”的旗子,怀揣一张学校开具的介绍信,背负行囊,开始了这次由1966年11月23日22人出发到12月31日1人坚持步行到底而结束的特殊年代的特殊“步行串联”,全程历时38天。
班里的22人有陈先玉、高顺麟、方芬、廖传媛、贾大宁、张季澄、徐湘生、许发桂、张秀敏、李静、王顺英、田锦山、郑新生、甄培华、陈丽、朱启义、顾广金、周盛荣、袁佩霞、汪振东、周绍俊、石谷馨。班长陈先玉担任队长,我是副队长兼联络员,其他同学也做了宣传、生活和卫生保健的分工,我随身带的一个笔记本每天做了日记,在金寨革命烈士纪念碑前拍的集体照,使得54年后的今天回想起那段经历便清晰可见。
步行串联的第一天11月23日早上7点半从蚌埠出发,走了60里路在怀远马头城住宿。第二天下午就到了淮南田家庵,停课的学校都做了串联的接待站,接待站里管吃管住,同学们解开行李铺开被子便可歇下来。我们在洞山一中住了三天,三天后我们从淮南出发向革命老区金寨县出发,27日上午走了60里路到寿县城里,晚上住在了九龙岗,第六天经窑口走晏口过保义住石集(六安专区农垦学校),第七天经闫店到木厂走了75里路住在木厂中学。11月30日下午2点半进了六安城。
在六安卫校住了三天,12月4日便往金寨出发,这一路的山光水色吸引了我们这群没出过远门更没进过大山的从家门到校门的城市学生的目光。我们放慢了行进的脚步,一路饱览处在冬季乳色薄纱笼罩着的重重大别山峦,从六安出发走狮子岗住独山中学,经黄涧河住龚店,时而上山,时而下坡,路旁竹林、杉树林翠绿、墨绿交错,祖国美好河山尽收眼底,6日中午到达金寨梅山。
12月9日在金寨同《皖西报》记者开座谈会,我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之后见到1966年12月22日发行的《皖西报》登载题为“革命感情深似海”副题为“蚌埠蚂蚁山农校红卫兵长征故事两则”的报道,记述的是这样的故事;闫店粮站一职工看见我们中午烧饭做菜无油也没打算拿钱打油,便自己掏出两角钱帮我们买来菜油,还硬是将我们还给她的钱悄悄地塞进同学的背包里。钱虽不多,在当时一个人一天的伙食费仅要三角钱就够了。在数天后同学发现给出的钱又还回来了,于是在金寨我写了一封信表示感谢并将钱夹寄回去。这是我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六安地区发行的《皖西报》上。(9年后下放兵团五团调工分配在六安厂,1993年1月18日、1月29日我借调六安乡镇企业局创建六安电工机械厂时《皖西报》两次登载我办厂的新闻报道,这也算是缘分)
12月10日我们离开金寨走了86里路下午6点到了霍邱的姚李庙住宿在公路管理站,晚上还在姚李庙的宣传台上演出了一场观看人数上千规模的宣传节目。这是一路边走边演出观看人数最多的一次,我们准备的宣传节目有舞蹈、小合唱、渔鼓说唱、三句半、对口词等短小精悍的表演节目很受老乡们的欢迎。
12月12日一路回程六安再经官亭到了省城合肥。
17日有16人在接待站登记回蚌埠领取火车票坐火车返回。
18日再有5人在接待站登记回蚌埠领取火车票坐火车返回。
出发时22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孤独的我,一是那个年代狂热的“革命”热情,二是自我磨练意志的决心,我选择坚持“步行”到底。
20日我到接待站领了一个针线包,按串联地图查了步行的路线图,做了徒步回蚌埠的一点准备工作。
29日一早从合肥出发中午到达肥东,走了45里路,吃过午饭接着走了75里路到了八斗镇,夜间再走90里路到定远。一个人赶路比一队人马走路要快许多,一天一夜除了停下来吃饭,连续走了210里路,这天的日记是这样记的:“今天一早从合肥出发,一路上自己给自己鼓劲,足足走了120里路,真是旗开得胜,我准备乘胜追击,再来个夜行军,只身一人走夜路,说实在的,有点胆寒,怎么办?走,越是怕,越是要走,如果不走,就放弃了锻炼机会。”“夜里走了一整夜,腿有点吃不住了,走起路来直犯瞌睡,夜深人静无外干扰,真赶路啊!”
30日“顾不得腿痛膝酸,也顾不得睏了”,用了11个小时走了100里路,从定远到了凤阳已是晚上7点了,冬季的7点已是天很黑了,腿也是无法再走下去了,所以凤阳城离学校只有10多里的乡间道路,也是不能走回学校了(学校离蚌埠有40里远)。在凤阳的接待站里,接待员看到我疼痛的样子,就帮我这帮我那,热情地接待我。长到这么大,从来也没有这样刻苦地走过这么远的路,绷紧神经也走下来了。可是走到家(学校)门口,整个人一放松,腿就拖不动了,这天的日记是这样写的:“原先可没有怎么打算过这最后一关,走起路来,只要咬着牙,酸痛也算不了什么,那知,今晚一歇下,腿可不算自己的,想再走路,腿可不由自己了,整个腿从上痛到下”。
岂料更难受的还在后面,第二天硬撑着回到学校,躺在宿舍自己的床上,一天下来,两只脚就肿起来像两个大馒头连鞋也穿不进去了,下床也很困难,就这样捱着几天,腿脚才恢复正常。
从合肥出发经过定远到凤阳,肩背行李,两天一夜连续步行310里路,是我这一生连续行走最长的一段路。
这一年我17岁,17岁的牛犊不怕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高顺麟
2020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