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登幽州台  歌哭云天外  张大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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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登幽州台歌》

  作为唐朝“诗祖”的陈子昂,他在登幽州台时,竟然边登边歌咏,而且歌咏到竟然怆然涕下不止,个中一定是有原因的。

  这个原因我们首先不要到别的地方去找,而要从这首诗的字里行间去找,即如同陈子昂一样,撇开具体的史实,进入抽象的意境,看看到底可以找到些由陈子昂本色使然的什么内容来;也就是说,不必以史解诗,而要以诗析诗,读到这首诗的真味。

  他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两句话按照自己的情调、节拍、意图唱出来时,他一定不只是想到他一个人的存在,而是把自己同古人们和来者们挂起钩来:他是古人们眼中的来者,又是来者们眼中的古人——虽然古人们和来者们两不见,但是三处乡心,一时皆同,他一时间有了三种身份,突然完成了由小我到大我的飞跃:既是古人们的学生,又是来者们的老师;做学生,要尊师重道,做老师,要传道授业,正人必先律己,树人必先自立;这样,古人们和来者们都可以通过他而一以贯之地沟通起来:他虽不见而实见之矣,内心好不充实与安慰。

  如果说上述感受使他暂时脱离了现实,那么,“念天地之悠悠”又让他立即回到了现实生活中来。

  他极目四望:天地之时间是多么悠久,包容了过去、现在、未来;天地之空间是多么悠远,囊括了上天入地、四海八荒;天地之人间又是多么悠深,他是古人们的来者,他后面还有更多的来者,他是来者们的古人,他前面还有更多的古人:一切是过眼烟云,不值计较,宽大为怀,从容不迫——这时间、空间、人间的三“间”重叠,他更觉厚重,对比之下,人生是那么短暂,个人是那么渺小,因而是那么微不足道!他的确也有一种身边没有同来登台之人的孤独感,他的确也有一种怀才不遇、无人礼贤下士的感慨,但是,俱往矣!——理想的挫折,事业的跌宕,生活的折腾,文风的排挤,都在宇宙的无穷,万物的得时,大地的重光,人间的振兴中烟消云散,他已经跟心爱的、继承并发扬了魏晋风骨的、一反齐梁浮艳虚夸之风的这首诗一起相依为命地豪歌了!

  但是,如同所有传之后世的歌的基调总是悲的那样,他一唱,就歌成了哭,又哭成了歌;而第三、第四句加上了“之”“而”二字,使抑扬长音后的短促休止之处由三变四,更显从容淡定,增加了本诗的意义不被后来者主观地狭隘化了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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