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询版：狂人日记
发布时间：2021-07-27
文：房树人
来源：心榜（ID：psytop）
序
某君昆仲，今隐其名，皆余昔日读心理专业时良友。分隔多年，消息渐阙。日前偶闻其一大病。
适归母校，应邀叙旧，然仅见一人，言病者其弟也，今已痊愈矣。
因大笑，出示日记二册，谓可见当日病状，不妨献诸旧友。
持归阅一过，知所患盖“咨询成狂”之类。语颇错杂无伦次，又多荒唐之言；亦不注年月，惟墨色字体不一，知非一时所书。
今摘录一篇，以供心理学人研究。
01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没去机构培训，已经三年。今天去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过去的三年，全是发昏。
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心榜的喜猫，何以多看了我两眼？
我怕得有理。
02
今天全没月光，我知道不妙。
早上一进教室，培训老师的眼色便怪：似乎怕我，似乎想骂我。
还遇到七八个老资格的咨询师，交头接耳议论我，张着嘴，对我笑了一笑。
我便从头直冷到脚根，晓得他们布置，都已妥当了。
我可不怕，仍旧走我的路。
前面一伙新手咨询师，也在那里议论我；眼色也同老师一样，脸色也铁青。
我想我同新手们有什么仇，他们也这样，忍不住大声说了：“你告诉我！”
他们可就跑了。
我想：我同老师有什么仇，同其他咨询师又有什么仇？
只有很久以前，个案分析写得潦草了点。老师虽然没苛责，一定也没忘记，心里生气；约定几个老资格的咨询师，同我作对。
但是新手们呢？
那时候，他们还没入行，何以今天也睁着怪眼睛，似乎怕我，似乎想骂我。
这真教我怕，教我纳闷而且伤心。
我明白了。他们就是要拍老师的马屁才孤立我！
03
晚上总是睡不着。凡事须得研究，才会明白。
他们——也有被来访者骂不专业的、也有被要求免费咨询过的、也有被要求劝退小三的、也有学费贷款快要到期的、也有来访者脱落无数次的。
他们那时候的脸色，全没有昨天这么怕，也没有这么凶。
我回到班里，班上的人都装作不认识我；他们的脸色，也全同别人一样。
这一件事，越教我猜不出底细。
前几天，一个同学说新的访客嫌咨询收费太贵，虽然说明了收费的缘由，最后还是要求打折。另一个同学说他的访客也是一样。
我今天才晓得他们的眼光，全部都一模一样。
想起来，我从顶上直冷到脚跟。
他们的访客会要求打折，我的访客就未必不会克扣我的资费。
凡事总须研究，才会明白。
心理咨询圈时常说穷，我也还记得，可是不甚清楚。
我翻开网站查咨询师相关的信息，这信息没有年代，报道的每页上都写着“助人为乐”几个字。
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屏都写着两个字是“免费”！
网上那么多人要求免费，同班的人明明接不到多少咨询，却不见一点穷苦的样子，都笑吟吟的睁着怪眼看我。
我这才知道，他们早已开始做情感咨询的活，合起伙来欺骗我了！
04
早上，我静坐了一会儿。
一个同学过来问说老师叫我去办公室，我看了看同学，说道：“我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同学没好气看了我一眼，走了。
过一会，老师过来了，我也不动，研究他们如何摆布我，知道他们一定不肯放松。
果然！老师慢慢走来，说：“今天你仿佛很好。”
我说：“是的。”
老师说：“今天请你来，跟你谈谈心。”
我说：“可以！”
老师说：“不要乱想。静静地养几天，就好了。”接着又说，“不要乱想，多学习、做实践、写好个案记录，未来也不会混得太差！”
我听了忍不住，便放声大笑起来，十分快活。自己晓得这笑声里面，有的是义勇和正气。
老师和同学，都失了色，被我这勇气正气镇压住了。
但是我有勇气，他们便越想欺骗我，沾光一点这勇气。
同学跨出教室门口，走不多远，便低声对老师说道，“赶紧去罢！”老师点点头。
原来你也开始接情感咨询的活！
这一件大发现，虽似意外，也在意中：合伙欺骗我的人，便是我的老师！
欺骗人的是我的培训老师！
我是欺骗的人的学生！
我自己被欺骗了，可仍然是欺骗的人的学生！
05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心榜的喜猫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06
我晓得他们的方法，直接明目张胆的说，是不肯的，而且也不敢，怕人报警。
所以他们大家联络，布满了罗网，逼我同流合污。
他们用各种其他的方式发了财，譬如做情感咨询、挽回前任、劝退小三，譬如拖延时长、引导消费、欺骗顾客，便也想要我也去做。
我向来看不惯这些人，混迹在心理咨询圈，搅成了一滩浑水。
最可怜的是我的老师，他一个老师，何以要合伙来骗我呢？是历来惯了，不以为非呢？还是丧了良心，明知故犯呢？
我诅咒咨询不端的人，先从他起头；要劝转咨询不端的人，也先从他下手。
07
其实这种道理，到了现在，他们也该早已懂得……
忽然来了一个人，年纪不过二十五左右，相貌是不很看得清楚，满面笑容，对了我点头。
我便问他，“劝退小三和挽回前任的事，对么？”
他仍然笑着说，“不是实在太穷，谁会想去劝退小三。”
我立刻就晓得，他也是一伙，便更加勇气百倍，偏要问他：“对么？”
“这等事问我什么。你真会……说笑话。……今天天气很好。”
天气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是我要问你：“对么？”
他不以为然了。含含糊糊的答道：“不……”
“不对？他们何以去做？！”
“没有的事……”
“没有的事？新闻都报道了，央视也点名批评了！”
他便变了脸，铁一般青。睁着眼说，“也许有的，这是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便对么？”
“我不同你讲这些道理；总之你不该说，你说便是你错！”
我直跳起来，张开眼，这人便不见了。
他的年纪，比我的老师小得远，居然也是一伙；这一定是他的老师教的。
还怕已经教给他的同学了；所以连那些咨询新手，也都恶狠狠的看我。
08
自己想搞不正规的情感咨询，又怕被别人发现举报，都用着疑心极深的眼光，面面相觑……
去了这心思，放心做心理咨询，何等舒服。
这只是一条门槛，一个关头。可他们都结成一伙，互相劝勉，互相牵掣，死也不肯跨过这一步。
09
大清早，去寻我老师。
他立在教室外看天，我便走到他背后，格外沉静，格外和气的对他说：“老师，我有话告诉你。”
“你说就是。”他赶紧回过脸来，点点头。
“我只有几句话，可是说不出来。老师，大约能够做到培训老师的心理人，当初都有过美好的初心，想要在心理行业作出成绩。后来因为心思不同，有的还在坚守，保持正直。有的却越走越歪，开始走旁门左道，虽然钱赚得多，客户来得快，但是却越来越忘了初心，眼里只剩下利益了。”
我继续说道：
“他们要欺骗我，你一个人，原也无法可想。然而又何必去入伙。欺骗人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他们会欺骗我，也会欺骗你，一伙里面，也会互相利用。但只要转一步，只要立刻改了，也就是人人太平。虽然从来如此，我们今天也可以格外要好，说是不能！老师！我相信你能找回初心。”
当初，他还只是冷笑，随后眼光便凶狠起来，一旦说破他们的隐情，那就满脸都变成青色了。
来了几个咨询师在旁边，我认识他们是一伙，都是利欲熏心的人。
可是也晓得他们心思很不一样，一种是以为从来如此，应该争取利益的；
一种是知道不该利欲熏心，可是仍要靠心理学去捞偏门，又怕别人说破他，所以听了我的话，越发气愤不过，却抿着嘴冷笑。
这时候，老师也忽然显出凶相，高声喝道，“都出去！疯子有什么好看！”
这时候，我又懂得一件他们的巧妙了。他们岂但不肯改，而且早已布置；预备下一个疯子的名目罩上我。
将来就算我去报警了，不会有人信，怕还会被关起来。
一个同学气愤愤的直走进来。如何按得住我的口，我偏要对这伙人说：
“你们可以改了，从真心改起！要晓得将来行业规范了容不得捞偏门的。
“你们要不改，迟早会被抓走。即使骗得再多，也会给警察没收了！——同虫子一样！”
10
夜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培训我的老师，不过将心理学当赚钱工具，拼命欺骗访客。
刚加入培训不久的新手咨询师们，竟也不在意，他们未必不知道应该有从业道德和咨询伦理。
从来如此？便是对么？
11
不能想了。
这个社会，几千年来，人人皆为利来，皆为利往，我也在其中混了多年，虽然不肯同流合污，未必无意之中，抢夺了别人的利益……
有了几千年争名夺利历史的我，当初虽然不知道，现在明白，难见真的人！
12
没有被利欲熏心的心理咨询师，或者还有？
救救心理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