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长Trevor——大企业家的管理智慧
董事长|Trevor
不论会议大小他总是一支钢笔在一个黑色外壳的大笔记本上记录一切要点,字迹流畅秀美,是我辈之流所望尘莫及的。他很喜欢那只笔,特别到墨尔本城里唯一的一家老钢笔店里刻上了自己的名字:Trevor Innk。
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我依然相信,生命中遇到Trevor 一定是上帝的安排。
十年前,公司干得很大,一家投资银行进来参股,公司正式成立董事会,需要一个第三方独立的董事长。高级人才公司推荐了五位有资格任职的人选。五个人中,有三个都曾经是上市公司的董事长。
公司的CEO,银行股东代表,加上我们Owner 自己先面谈了一圈。其实是四位,因为不知为什么,其中一位年龄较老叫Trevor 的人一直不在墨尔本,反正我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据说他刚刚从美国退休回墨尔本定居,加上看完他的照片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很快就把他忘了。
经过两轮审查,一个月后,大家一致锁定一位在欧洲电子公司做过CEO 的荷兰籍人士。
第一次见面,我的眼前一亮,甚至有些慌乱。他叫Ben,人长的像名字一样帅气,1.90M 的个头,面孔精致得好像米开朗基罗手下的作品,现在在澳洲一家大中型企业任CEO,办公室就在墨尔本,而且离我们公司不大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尊敬,Ben 除了穿着极其考究,胸前还插了一朵鲜红的小花。即使不提他在做企业方面的成就,西方男人的一切优势在他身上完美体现,英俊高大,机智幽默,礼貌谦逊。一切顺理成章,完美无缺,股东们都既兴奋又盼望,Ben 也很高兴,还专门请我吃了午餐,并到他现在任职的公司去参观。
签合同的时间定在周五上午。本来要安排在周四的,但星期四我有事情要去昆士兰开订货会,所以就临时通知Ben 改成周五。
周三晚下班时,我们公司的CEO David 通知我说,我唯一没有见过面的那个候选人Trevor周四会从新加坡开会回来,早晨5:30 到达墨尔本机场,问我想不想见一面。当时我正在准备自己的会议文件,很忙,就对David 说算了吧,时间太紧张了,我是九点飞布里斯班的飞机,好像没有时间了。再说董事长的人选已经决定了,就不要再麻烦了。但是不知为什么?当我发动汽车,准备回家时,心里却觉得有一件什么事情放不下,是什么自己并不太清楚,反正我又关掉发动机,折回办公室,告诉David,明天早晨我会争取6:30 以前到机场,请帮我安排和Trevor 见面。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又把关于Trevor 的文件仔细读了一遍。他是澳大利亚人,但是前面三十多年一直在美国和欧洲工作,最后一个工作是在全球排名前三位的一家工业电梯公司。20 年的时间里,他从一名职业经理一直干到CEO。最近两年刚刚退休回到墨尔本老家,现任几家国际企业的独立董事。我不懂为什么他会关注我们这样一家对他来说小的排不上号的公司。关灯睡觉之前,我心里很舒服,我想虽然要早起两个小时,但不管怎么说,起码我对一个老企业家表示出应有的尊敬了。
第二天凌晨我4:30 起床,6:30 准时到达墨尔本机场的Quntas VIP 休息厅,准确地说不是休息厅,而是进休息厅的电梯口,因为Trevor已经站在那里等我了。他先叫我Barbara,并向我伸出手来,我就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说第一,我知道你当过军人,所以一定很遵守时间,第二,这里没有第二个亚洲面孔的女人了。虽说刚刚坐了8 个小时的飞机,但Trevor 脸上非但看不出一丝倦意,反而有一种清晨刚刚盥洗后的清爽和一位智者包容的朝气。再没有一句客套话,没有浪费一分钟,我们面对面地坐在一个有台灯的茶几前,开始了第一次会议。好像遇到了一个认识了起码几十年的老朋友,我用不大专业的英文,讲了许多许多专业上的困难,提出了许多企业经营管理中困惑的问题。Trevoe 一直带着那一份智者包容的朝气,用一只老式的钢笔,飞快地在一个黑色封面的大笔记本上,认真记下我所有的问题。他很少打断我的讲话,偶尔打断也是为了让我别着急,或者是把话说得更准确和简单一些。他开始帮助我分析所有的问题,很快把我杂乱无章的困惑分析成两三个亟待解决的问题,并且告诉我从哪里下手能够见效最快。遇到我听不懂或者理解不到位的地方,他就用那只老式的钢笔给我画出简易的图型,并且解释给我听,如果这样做,在第一个月里应该达到什么结果,第二个月达到什么结果。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地听着Trevor 的分析讲解,生怕错过了一个字。如此清晰透彻,干净利索,简直就像是一个魔术高手在变戏法,美妙之极。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一次会面,我真的看到了雨后的彩虹,抓到了爬出悬崖峭壁的绳索。我什么都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应该上飞机,忘记了布里斯班还有一个会议在等我。直到Trevor 问我是不是该上飞机了?我才发现自己的那个航班已经起飞了,我说去他的订货会议吧,管他呢。我和Trevor 在Quntas VIP 的休息厅里大笑,酣畅淋漓。
当我补上晚两个小时的机票,在等待下一个航班的时间里,我做出了企业生涯中最最正确的决定,我开始用不容商榷的口吻给公司的CEO 打电话,给投资银行的股东打电话,给我先生打电话,董事长的人选一定要换,必须换,不管谁高不高兴都没有关系,否则我绝不签字。以后的日子告诉我,当时我做了一个多么正确的,了不起的,负责任的决定。虽然周五我是那么尴尬地对Ben 说对不起,对不起,还是对不起。但是我的内心在狂欢,我知道自己找到的是皇冠上的一颗钻石。
在以后和Trevor 一起开会和工作的机会里,我看到了一个大企业家在管理企业时的智慧冷静,深思熟虑,谦虚谨慎,公平合理,游刃有余,当然也包括老谋深算。记得有一年我们公司在英国的一个大客户出了问题,Trevor 亲自带着一个公司的经理出征伦敦,用一周的时间将问题作了缜密的调查分析,姜真是老的辣,最后他不慌不忙地和客户开了两天的会议,将公司的损失从三十多万降至八万。回到墨尔本后,公司开董事会,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激他,他谦虚地说很高兴能为公司做一些事情。会后没有人时,他悄悄对我说,下一次出差一定要让他坐商务舱,因为他的膝盖里有一颗铁钉子。我问Trevor 你怎么不早说,他说因为看我们出差坐的都是普通舱。我真的是羞愧之极,自己为什么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当时我就做了决定,五十岁以上的公司董事出差一律商务舱。
和Trevor 认识有十来年了,就算是以后他不当董事长了,依然是我们的生意顾问和好朋友,这么多年我送给他的礼物只有一支德国造的Peker 钢笔,因为到现在他依然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老习惯——不论会议大小他总是一支钢笔在一个黑色外壳的大笔记本上记录一切要点,字迹流畅秀美,是我辈之流所望尘莫及的。他很喜欢那只笔,特别到墨尔本城里唯一的一家老钢笔店里刻上了自己的名字:Trevor In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