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的“疯女人” | 江河·早茶夜读262

262丨林家铺子

江河金句

尘埃也有尘埃的重量

“疯女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生活的真相

就这样屈辱而脆弱地活下去


大街上的“疯女人”

文/ 江河

大家好,欢迎收听早茶夜读,我是彭江河。这周我们的共读篇目是茅盾的《林家铺子》。

1932年,上海闸北被日军轰炸,各处风声鹤唳,林家的杂货店也在逼债、收债无能,同行和党老爷的轮番绞杀下最终倒闭了,林家铺子债台高筑,风雨飘摇,兢兢业业的林先生只好带着女儿跑路。

在此之前,林先生被催债的压力搅得焦头烂额,他感慨到,“他此时这才明白远在上海的打仗也要影响到他的小铺子了。”茅盾有记录时代的写作抱负,他笔下的小人物都被卷入了时代浪潮中,从懵懂到遭遇。也只有当个人利害受到威胁时,当事人才能看清大事件的震动余波如何传导到了小人物的命运中,生在一个动力系统中,总逃不了太远,可有的人能逃得远点,有的人却逃无可逃。

陈老七、张寡妇和朱三阿太三人都把自己的存款放在了林家铺子中拿利息,林先生跑后,他们连本钱都拿不回来了,债权人分配钱货的那一天,

十一点钟光景,大群的债权人在林家铺子里吵闹得异常厉害。恒源庄和其他的债权人争执怎样分配底货。铺子里虽然淘空,但连’生财’合计,也足够偿还债权者七成,然而谁都只想给自己争得九成或竟至十成。商会长说得舌头都有点僵硬了,却没有结果。

和其他老板债权人不同,陈老七、张寡妇和朱三阿太他们背后没有钱庄,没有商铺,没有党部,可以说,他们就是最最普通的老百姓,林家铺子的利息很可能是他们维持生活的唯一收入。

而张寡妇又是女人,比陈老七又降了一级,她连进入林家铺子债权会的通行证都没有,而且,寡妇妻,人人可欺:

张寡妇抱着五岁的孩子在那里哀求另一个警察放她进去。那警察斜着眼睛,假装是调弄那孩子,却偷偷地用手背在张寡妇的乳部揉摸。

张寡妇被调戏,入门不得,只好坐在同样进不去的朱三阿太旁边哭,这时,被挤出来的陈老七嚷道:

三阿太,张家嫂,你们怎么坐在这里哭!货色,他们分完了!我一张嘴吵不过他们十几张嘴,这班狗强盗不讲理,硬说我们的钱不算账,——

张寡妇听说,哭得更加苦了。先前那个警察忽然又踅过来,用木棍子拨着张寡妇的肩膀说:

“喂,哭什么?你的养家人早就死了。现在还哭哪一个!”

警察轻浮的行为被众人呵止,《林家铺子》里的看客倒没有鲁迅笔下的那么冷漠,但到底是吃瓜属性,他们怂恿着陈老七去找党部:

“去去怎样?那边是天天大叫保护穷人的呀!”

“不错。昨天他们扣住了林老板,也是说防他逃走,穷人的钱没有着落!”

陈老七三人没了主意,不由自主地就走向了党部,然而很快现实就还以耳光:

黑麻子怒叫道:“不识好歹的贱狗!我们这里管你们那些事么?再不走,就开枪了!”

他跺着脚喝那四个警察动手打。陈老七是站在最前,已经挨了几棍子。闲人们大乱。朱三阿太老迈,跌倒了。张寡妇慌忙中掉落了鞋子,给人们一冲,也跌在地下,她连滚带爬躲过了许多跳过的和踏上来的脚,站起来跑了一段路,方才觉到她的孩子没有了。看衣襟时,有几滴血。

‘啊呦!我的宝贝!我的心肝!强盗杀人了,玉皇大帝救命呀!’

她带哭带嚷的快跑,头发纷散;待到她跑过那倒闭了的林家铺面时,她已经完全疯了!

如果文学有什么不可替代的特质的话,那就是它托起了边缘者和弱者的泥沙吧,在阶层的金字塔下,他们是别人脚底下的泥,而文学园地不可缺少的也正是泥的的脾气,泥的秉性。《林家铺子》因为有这样一位“疯女人”而慈悲,跳出了宏大历史的壮阔,普通人的生活微不足道却也触目惊心,尘埃也有尘埃的重量,“疯女人”看起来似乎更像是生活的真相,就这样屈辱而脆弱地活下去。

这也是《林家铺子》的好,好在作者通过叙述林家破产这一根主线的同时,也轻轻几笔就勾勒出了当时各色人群的面孔,比如乡下人把着琳琅货品,想要而又缩回的手,茅盾把那一点点窘迫写得惟妙惟肖,又如上海的“逃难人”买东西爽利干脆,不挑拣也不杀价。正是这些形形色色的路人担当了林先生苦心经营的主角,也成就了读者实实在在的同情;更因为他们,文学最终被还以可亲可信之身。

本周主题书

2019.4.15~2019.4.19

「林家铺子」

老板想着996,员工则想着当老板 | 白水

我们都是林老板 | 邱小石

林老板亏了多少要跑路?| 李子

文化部正副部长跟林老板一样,"自己不能掌握自己命运" | 梅子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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