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小明|往事(短篇小说)
作者简介：管小明，笔名：雪舞天涯。江西省抚州市宜黄县新丰学校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抚州市作协会员。诗歌发表在《中国诗歌网》《抚州日报》《中国作家网》上海《豪诗教育》与《当代教育》。小小说发表在《抚河》文学版。有散文诗入选《2018江西散文诗精选》。
往事(短篇小说)
文/管小明
(一)母亲寻子
1982年农历7月25日晨，天空万里无云，太阳如一面魔镜，在我家对面的矮山上升起。阳光直射到我家破旧斑驳的墙壁上。
我6点半起床，洗漱完毕，母亲已经弄好饭菜摆在小圆木桌上。我感到诧异，母亲今天怎么这么早弄饭？平常这个时候最多烧着了火。那时候还是用三口锅的柴灶做饭。我也没多想，正准备吃饭，因为我吃了饭还得带好午饭在学校吃。学校在离家八里地的龙山小学，一至三年级，一师一校，徒步走去近一个小时，早去晚归。
母亲见我在吃饭，就说：“三崽，我马上要去街上，坐你大哥厂里的车去县里找四崽。”大哥和我同父异母，他在乡农机厂工作，经常用汽车去县城拉货。而四崽是比我小两岁的弟弟，他小时候曾送给邻村的同族一家无儿无女的人做儿子，由于娇生惯养，养成了懒惰的习惯，又天生有点呆傻，所以到十四岁时，又被送回我家来了。几个月前，四崽离家出走了，我的兄弟姐妹认为他在家什么也不会做，还是个累赘。当时父亲已经去世，二哥当家，他说：“走了就走了，不管他。”于是就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
谁知道母亲却放不下，我说：“姆妈，四崽在县城吗？”“我昨天听村里小庆说，他去县里买农药，在车站附近看到了四崽。”“你又坐不得车，还是不要去吧，以免弄坏了身子。”“不要紧，我带了晕车片去，我不去找他回来，你们又没工夫去，今天正好有车。”
于是那天妈妈去了，我心想，有大哥在车上应该无大碍，顶多是多吐几次吧。
那天下午我6点回到家里，妈妈果然把四弟找回来了。回就回了，只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虽说一家八个人吃饭很困难，好在那一年已经分田到户，二哥种田，我教民办，弟妹也能在农忙时帮衬一下，日子勉强能过。
我回家后，看到妈妈睡在床上，眉头紧锁，就问：“姆妈，今天是不是吐了很多次？很难过吧？”妈妈轻声回答：“来回坐了六个钟头的车，一路颠簸，吐了好几次。只是胃有点痛！”我说：“要不要去医院拿点药吃?”“不必了，老毛病了，忍一忍，睡一个晚上看看会好么！”
母亲胃病已经十几年了。每次痛的时候都是蜷缩于床，用拳头顶着肚子，还要忍痛做家务。听母亲这么说，我们也都没有在意。那天晚上我和妹子弄好饭，叫妈妈吃，她说：“你们吃吧，我不能吃，吃了又会吐。”想必母亲午饭也未敢吃，怕会吐。
母亲一个晚上都只是轻声哼哼着，可能一直在痛吧。我们也都睡去。
第二天早上，妹妹起床做饭。我到母亲床前，问：“姆妈，你胃还在痛吗？”“好点了，不要紧，你吃了饭去上课吧。”
下午在快到家的路上，碰到村里的一个大嫂，她说：“三崽，你才回来呀，你姆妈都已经那个了，快去。”我听了之后，心跳加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心想，难怪刚才一只乌鸦从头顶“哑，哑”的飞过。
回到家，妈妈仍然蜷缩在那木板搭的床上，好像已经睡着，脸上仍是痛苦的表情！二哥弟妹们都围在床前哭泣。钟医生在旁摇头说：“是胃出血，如果昨晚吃点药，就不至于活活痛死啦！”
我却一滴泪也挤不下来，只是默默的伤心 。我想，怎么会这样呢！妈妈还那么年轻，不到50岁，以前胃痛都能挺过来，怎么这次就……都怪那该死的四弟，如果不是去寻他，妈就不会引起胃痛，也不会这么快离我们而去。我当时心中多么懊悔呀！为什么就让妈妈去找弟弟呢！为什么昨晚就不去医院拿药给妈妈吃呢！……
(二)离婚
我们结婚三年了，妻子一直没有怀孕。正好那几年，我们刚分家，我又还在读师范，生活非常贫困。尽管很想要一个孩子，但也没那么急切。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身体有问题。
有一天，妻说：“老公，我们离婚吧！”
我答：“我娶你并非完全是为了传宗接代，即使你不能生，我也不会跟你离婚的。等我毕业了，就领养一个女儿吧。”
几个月后，我读书中途回家下秧苗。也许是久别胜新婚，或许是妻身体营养跟上去了。那一次，竟然也在妻子的那块“田”里，播下了“生命的种子”。
从此以后，妻子那悬于半空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三)怀孕期间
妻子在怀孕期间曾经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山上砍柴回家的路上休息时，突然一位老婆婆将一个婴儿送到她的手中，说：“你帮我抱一会儿，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妻子等了许久也未见婆婆回来。那孩子不停地啼哭，原来是拉屎了。妻子一见拉屎便呕吐，却是一个梦。岳母说女儿原本怀的是女孩，是她求观音娘娘换成男孩。那梦里应该就是观音送子。妻子半信半疑。后来果然生下男孩，并且儿子一拉屎妻子就会吐，似乎梦里情景得到了印证。
妻子回忆说：“我怀孕到七八个月时，你不在家，我要每天去挖野菜喂猪，每弯下腰去挖一棵野菜，都要挺身拉一下裤头。”她说，“有好几次到山上砍柴，都是用大肚子帮忙挑柴上坡的。等稻子成熟了，三四亩稻谷都是我一人收割，挑七八十斤谷子上坡下坡几里路回家。早上晒好谷子，傍晚还得收谷、扇谷，再挑着谷子上楼梯，倒进二楼的仓库。那段时间真是又累又危险！”她继续说：“有一次夜晚扁桃体发炎，发着高烧，在厨房带病弄了点饭吃后，走去房间那一百多步路都感觉浑身无力。一路上都是扶着墙壁才艰难地走入房间，倒在床上便人事不知。”她停了停又接着回忆：“那天我以为自己就那样醒不过来呢！不料睡到第二天早上居然没事，高烧也退了，真是穷人有穷福啊！”我听了之后也是不胜唏嘘，妻子在那一年确实是吃尽了苦头，太不容易了！
那时候女人怀孕并没有什么孕衣。妻子显怀之后，依旧穿着平常的衣服，显得又短又小，衣不遮肚，对于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第一次怀孕，显山露水的，难免羞涩不堪，却无钱添置孕衣，出门赶集，也只能厚着脸皮挺过。
妻子三月怀孕十二月临产，当时我还在学校，也不知她哪天生产，又快到过年放假，请不到假，那时候又没有电话，难以通讯。羊水破了那天早上，妻子腹痛断断续续，吓得她十三岁的小妹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赶紧跑回十里远的家请来了母亲。由于没钱，不能去医院生产，只请来了接生医生到家接生。妻子说：“那时我只是听天由命，如果顺利就拉倒，否则就母子一起去了，省得在世上吃苦！”虽然时隔几十年，可她眼中仍含着泪水！
后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顺利的生下了儿子，母子平安！”十几块钱的接生费还是岳母垫付的。
可见，那时候多么穷困，是我一生中最落魄的时期，妻子跟着我也是咬紧牙关争了一口气。我们每次想起那个时候，都不禁感叹，且身后发凉！
(四)还差一分钱
“卖包子啰，新鲜的包子。”
应师傅每天早上用自行车载着一箩筐包子走村串户叫卖，这时轮到我们村。
六岁的儿子跟正在厨房做饭的妈妈说：“姆妈，我要买一个包子吃。”
“你叫爸爸买吧。”“爸爸刚刚走了，去学校了。”
“那你去抽屉里搜搜，看有没有钱。”
儿子高兴而飞快地跑进房间，拉开抽屉，像饿鼠寻找食物一样，搜寻硬币。要知道，那时候，小孩子能得到一个包子吃，就如久旱逢甘霖，沙漠遇绿洲。
1分，3分，5分……
儿子寻遍了各个角落，一共才寻得9分……还差一分钱才能买到一个包子呢！
他耷拉着脑袋，面布浓云，无精打采地慢慢走到应师傅面前，轻声的问：“我只有9分钱，可以买到一个包子么？”
应师傅看他可怜，给了一个包子，说：“小宝贝，拿去吃，不要你的钱。”
儿子把9分钱送到他手中，说：“不行，你要收下这9分钱，明天我叫爸爸再给你一分钱吧！”
中午放学回家，我听妻子说起此事，深深为自己的自私而愧疚！心想，我为什么那么混蛋，居然将所有的一百多块钱都揣进兜里，自己每天打牌都要输几十块，儿子却连买一个包子的钱都没有！
几天后，我归还了欠应师傅的一分钱，向他表示歉意！
从那以后，我便在抽屉里留下足够的钱，以备不时之需。
【本期编辑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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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主编：紫色玫瑰
主编：梦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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