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小说《贺礼》、《梅缘》 | 虎女
文|虎女
贺礼
“啪!”“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厨房里传来餐具破碎声,爱人叨念声。
唉!真难为他了。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画梅兰竹”的画痴,六年来带我四处求医。当我呼吸困难时,他托同学从国外买回昂贵的呼吸机;当我吞咽功能丧失时,他就把蔬菜、米粉、精肉做成流食,用鼻饲管输进我的胃里;每天无数次为我翻身、按摩、接送大小便……有夫如此,此生何求?
名牌大学毕业的儿子,放弃大城市称心的工作和谈了三年的恋人,回到县城法院做一名普通的公职人员,只为那句:“妈妈才是我的生命之重!”生儿如此,为母何求?
初三(二)班的孩子们,我摔下讲台瞬间,你们蜂拥着把我抱起,哭喊着:“王老师,您快站起来!”对不起,老师再也站不成一棵树的姿势。朱自清的《背影》,为我教学生涯画上了遗憾的休止符。
外面鞭炮声声“又是一年芳草绿,又是一年杏花红!”祝福你们:“春节快乐,平安幸福!”
“咣当”门开了,新鲜的空气迎面扑来,打断王老师的思绪。
“妈,儿子给您带来新春贺礼了。”
一个嘴角含笑,端庄俊俏的姑娘,被儿子推到了面前。
静竹!那个父母离异,赌气在自己家住了一星期的静竹?那个发表“难忘恩师”作品的静竹?那个内师大研究生毕业,却执意要回县城教学的静竹?王老师用唯一会动的眼睛不停地问,静竹牵着儿子的手频频点头。
“妈,还有一份大礼!”
卧室门再一次打开,浓郁的花香沁人心脾,一束束晃动的康乃馨后面传来:“雪梅老师,过年好!”
梅缘
梅,着一袭红衣,从灯火阑珊的巷口缓缓走来,颈项上鹅黄色的穗穗围巾花蕊般在风雪中轻颤,绕过南瓜灯、金鱼灯、元宝灯……在一盏梅花灯前驻足仰望。
雪,穿过五光十色的烟花,簌簌地落在花灯上,一点点融化,浸得朵朵红梅更加冷艳、娇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低沉磁性的声音从梅灯下传来,一个身穿墨绿色军大衣,松柏般挺拔俊朗的男子,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一股电流迅速袭击了梅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
1989年元宵夜,爱写诗的梅与爱画梅的毅,在梅花灯下相识相爱了。
婚后,一碗清汤面、一碟素炒甘蓝,梅能做成一首舒情诗。一朵花开、一片叶落,毅能画成一幅水墨画。几年后,梅的诗作在报刊上频频发表,已是小城颇有名气的女诗人,毅的画作却没人理睬。
“梅,局里把去鲁美进修的指标给了我,可儿子小,你工作忙,咱家经济条件又不宽裕,我……”
“去,机会难得!你尽管放心,家里一切有我。”
梅把“琴棋书画诗酒花”的生活,变成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毅潜心学习,安于创作,他的画作渐渐崭露头角,并在国内有了一席之地。
“前半生梅为我付出,后半生我要让梅享福。带她登泰山去看日出;到全聚德吃烤鸭;去马尔代夫度假……”毅在心里设想着。
2019年元宵夜,窗外烟花依旧热烈,雪花依旧轻舞,盏盏花灯依旧闪烁。毅面对枯萎如木的梅(渐冻症患者)用心地画着、画着……泪水沿着镜片边缘,一滴又一滴落在梅花上、红衣上、鹅黄色穗穗围巾上。
作者简介:史虎琴,笔名虎女,小学语文教师,赤峰市作协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闪小说会员,内蒙古闪小说委员会理事。“一片叶的归宿”、“窗外的鸟”、“前大襟,后大襟”等作品曾在《文苑》、《百柳》、《吴地文化闪小说》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