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束光会穿透阴霾,照亮我们的路!
我紧了紧背包的肩带以便更贴合自己的身体,眼睛盯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疲倦的行走在通往临沂城区的大马路上。
客户的公司在郊外乡镇上,这地方我来过很多次,每次来都会给我不一样的惊喜。
第一次来的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陌上那素白的李花,嫣红含羞的桃花,以及幽香满径的乡间田野,让孤寂的旅途添上几分斑斓色彩,于是我记住了这个地方。
路边补胎店的小伙子正使劲撬动轮胎,他回答更让我郁闷:“公交车只有上午有两趟,你要是再早一点就好咯,下午还有拉客的面包车。现在这个点,荒郊野岭的连出租车都不会过来。”
我知道小兄弟嘴里的面包车是私人的“黑面的”,一辆车能塞十多个人,挤挤挨挨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风险性很高,而且还属于看人收费那种。
就算是那种车,就算被宰。此时我也心甘情愿。现在连那种“黑面的”也不愿意出来了。
“要不在附近找家小旅馆住下吧,看,在后面一百米远就有一家旅舍,休息一晚明早再搭车去城里吧。”小兄弟热情的指指山坡后露出一角的招牌,残缺的招牌在灰暗的光线里如果不细看,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不行,明天一早我还要坐火车到其他地方去,时间卡在这个点上了。所以,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要赶到城里。
对于我而言,走十多里路是可以承受的,就怕手机的电量支撑不了多久,没法给我导航。
“一直顺着大马路走就可以到达目的,不过要小心路滑,路面上都结了冰,给你根棍子拄路,方便行走。”说完,他顺手递给我一根木棍。
我一边走,一边回头张望,看有没有出租车路过,兴许运气好呢!
一辆拉菜的大货车从远处呼啸而来,我厚着脸皮,在路边挥舞着棍子,示意司机停一下,不知道是对方坐得高没有看见矮小的我,还是不愿意多事,速度下意识的慢了一下,还是急驰而过。
路边人家的窗格慢慢开始透出点点暗黄的灯火,偶尔几声犬吠从远处传来,我赶紧加快步子,让运动的热量抵御寒冷透心的风。
见我挥舞的手,一辆拉货的三轮车停在我的身边。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司机居然是我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去年春天我在客户的公司见过他,一个初中还没念完的小伙子,是来应聘送货的工人。
那时,他穿一件不合体的军大衣,乱蓬蓬的头发上还有几截稻草,抱着发抖的身子坐在办公室语无伦次的介绍自己。
或许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他腼腆而又滑稽样子给他带来太多扣分,终究失望而去。
出来后,我在街上又遇见了他,此时他被人们围着,如看稀奇般围着,周遭的窃窃私语,让我听了个大概,似乎家里大人出了事,现在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他并没有像乞丐一般乞讨,也没有哀求任何人,只是无助的蹲在墙角。我确信他并不是一个懒汉,从他应聘时极力渴求一份工作我就读懂。
“兄弟,我找你好半天了,那边老板答应你去他公司上班,快跟我走吧!”我将他的身子拉出人群,别以为这群人看似好心,其实他们的口水会伤了他的自尊,从此让他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的。
干裂的嘴唇张合了一下,他嘴里终是咕哝地应了一句,便跟我离开了人群。我看他的情形肯定是又冷又饿了;转过街角就是一家馒头包子店,我买了一杯豆浆几个包子递给他。
我看着眼神麻木的他,并没有要感谢我的样子,只顾低头大口大口的撕咬着包子。
当然工作是没有的,我也老实说了我的想法。他低着头吃着包子,偶尔点点头,算是回答我。
“兄弟,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只有不死都有翻身的机会。”末了,我塞了两百现金给他,这也是我能拿得出来的钱。
差不多一年了吧,司机虽然衣着整洁而富有精神,但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他。
“去城里?”他看看车窗外,犹豫了一会,对我说“是进城啊,看样子没赶上车吧,来,来,只要不嫌弃我这车小,进来吧”。
我连忙道谢,挤进三轮车的驾驶室,三轮车的驾驶室空间确实很挤。旁边坐一个人,打方向的动作都不能打得太大。
三轮车突突地抖动着身子,拉着我们朝城里跑去。
“是啊,你怎么知道?不过我也不全是四川人,算是半个重庆人。”
我的话,逗得他笑了起来,他立马热情了起来,身子赶紧朝外面让了一下,让我坐得更舒服一些:“你们的口音我这一辈子都记得,你们那边的人真热心啊,去年我遇就上一个。”
“没有。”尴聊了,我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怕多说话认出我来,只有仪表盘透出一些亮光,似乎有丝丝温暖缓解些尴尬。
三轮车在空旷的大马路上疾驰,雪越下越大,一片片的在车窗外晃过。
“说起来你们那边的人真好,对我一个莫不相识的人也如兄弟般,去年吧,那时我父母刚过世,家里养的羊在冬季全给冻上了。我寻出来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苦于无技术连搬运工人家也不要。”
“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只有不死都有翻身的机会。”我安慰着他。
“对,就是这句话,当时那人也是这么说的,还请我吃饭,临走塞给我几百块钱让我度过难关。可我连他面都没有看清,只有在心里默默感谢他咯,听口音应该是川渝一带的人。”
他有些温怒瞪我一眼,长长叹一口气:“你没有经历过哪里能懂,那么多老乡围着我,你以为他们都是同情我吗?他们都是在看我笑话,要不是他拉我出来,我都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现在。”
我心中决定不告诉他,给他一水一食的人就是我,或许人生就是在修行吧,一饮一啄,都有报应。如果不是他,我会在冰天雪地里冻上几个小时。
“今晚要不是你帮我一把,可能我会冻坏身子,我也很感激你!你看,我们活在这人世,说穿了,帮助别人也是在帮助自己,虽然天会黑,但总有一束光会穿透阴霾,照亮我们的路。”
“嘿嘿,你说得在理,其实你也不用谢我,你真要谢就谢那天拉我出人群的那位老乡吧。”
他腼腆的脸上居然有了感概:“从哪件事过后,我才懂得,人活着有时候多希望有人拉自己一把,就像当时他拉我出人群一样。”
“长途汽车站到了,前面就是你说的旅馆。”他猛的停下车。
旁边旅馆的大妈则热情的跑过来,我以为是招呼我,结果大妈招呼住小伙子。
我疑惑着问大妈:“他要出城?他家不是住在城里吗?”
我望着在雪地里远去的“突、突、突”的三轮车,眼睛居然有些湿润……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越大,这黑透的夜色,是不是像极我们的人生,虽然有灰暗的日子,但总有一束光会穿透阴霾,照亮我们的路。
邹謇一个痴迷写作、国画,喜欢花花草草的中年大叔,已出版散文集《淡淡的槐花香》,长篇小说《太医令》,《冥图》,《春野小村长》,《我们的青春拐角》等作品。感谢您的阅读、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