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娘妻（下）
本文作者：李志强
妻子就怕我喝酒，更怕我喝多或喝醉了酒。妻子的担心我心领神会：一是我胃不好，喝多了就难受，好几天缓不过神来；二是喝多了，走在路上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既失态又不安全。为此，我有个习惯，只要外面有事，不能按时回家，我必须先打电话告诉妻子。妻子一向通情达理，她虽然不情愿，但也不会阻止我。接着她会和言语顺地嘱咐我：“少喝酒，早点儿回家，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饭局上喝酒，我有个原则：能推则推，实在推脱不了，能少喝则少喝。但有时因场合特殊，喝得也投机，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控制，以至于把妻子的叮咛忘得一干二净，甚至抛之脑后，置之度外，表现出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气概”。
有时回家晚了，妻子就会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趴在阳台的玻璃窗口上瞅瞅。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她曾对我说，打电话一是怕给我丢面子，让人家反感、扫兴，以为是老婆怕我喝酒督促我早回家；再者也是怕我走在路上骑车接电话不安全。所以她只好心焦地在阳台上来回走动，有时走得脚后跟都发胀发痛。
一进家门，妻子首先会关注我喝没喝酒，或喝多喝少，如果看到我没有酒意，高兴得不得了。既是冲茶、削苹果，又是督促我喝牛奶，脸上时时都洋溢着笑容。看到妻子欣然的样子，我很受感动，心想：原来妻子的情感是如此简单，而且也极容易满足。虽然她完全出于对我的关心，让我少喝一点，但只要我做到了，她会认为这就是我给予她的回报，她不仅心情愉悦，而且还会以各种方式来关心我，馈赠我。假若我喝多了酒，一进门踉踉跄跄，说话语无伦次。妻子要么愤然不理，要么严厉训斥我不听话。不久，无奈的她只会找个地方委屈地哭泣。酩酊大醉的我不知不觉就靠着沙发睡着了。等我清醒时，看到自己已睡在床上，而且床头橱上还放着倒满水的水杯和削了皮的水果。此时，我懊悔莫及，有时还发誓把酒戒掉，再也不让妻子生气，伤心。事实上，哪有那么简单。妻子说：“并不是不让你喝，我知道有时也是盛情难却，但你要有点儿分寸，不要喝多喝大。”
有时，因为喝酒也有一些戏剧性的变化。有一次，单位一个同事获了奖，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个盒装的冰激凌，很精致，估计也很好吃。我因胃寒，没有吃。但我也没有大大方方地送给我的同事，我首先想到了妻子，因为这是她的最爱。于是乎，我用一个塑料袋把它包起来，估摸着下班带回家，也融化不了。可偏偏晚上有了应酬，我热衷于吃饭，把冰激凌忘得一干二净。那晚，也喝了不少的酒，回到家，妻子见状，又喋喋不休起来。我坐在沙发上，满脸沮丧，显得很愧疚，静静地听妻子数落。突然，我想起了那盒冰激凌，于是我赶快从包里拿出来，对着妻子缓缓打开，不料原本方方正正的冰激凌此时变得一塌糊涂，都没有了形，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哪里还能辨认出它是冰激凌。妻子见状，还生气的脸，“噗嗤”一声笑了，我借势也故作滑稽。暗自庆幸：妻子这一笑就没事了。谁知接着她抱头一阵痛哭。看着妻子哭得那么伤心，我甚为怜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知道妻子虽然有怨气，但心里还一直放不下我的感受。
是啊，妻子作为一个女人，表面上看似很坚强，但内心异常脆弱。生活中，经常因电视剧某一情节感动得泪流满面；行走在街上，看到路旁有行乞的人，总会停下脚步递给一点钱；微信群里，得悉有人患了重病，即使不认识也要捐上一二百块钱。妻子就是这样一个善良且有爱心的人。和我生活在一起，她心里不痛快无所谓，只是见不得我受委屈。
去年冬季，我发现不少同事佩戴着无线耳机，据说开车接电话很方便，平时还能听音乐。我也从网上买了一个。那天早晨上班，我准备带在身上，想尝个新鲜。妻子不同意，说我还不会操作，路上多不安全。本来心里热乎乎的我听妻子这么一劝，有点儿心灰意冷，便把耳机放在茶几上上班去了。心想，妻子说的也许是对的。
多年来，我有一个习惯，每到中午，不管妻子上班还是在家休息，我都要打个电话给她，问询一下她吃饭了没有，吃的什么饭，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等等。那天，我给妻子打去电话，妻子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爽快地答应我，我有点纳闷，怀疑妻子是不是不舒服，我便提高了声音。一会儿听见妻子那边有抽泣的声音。我急切地问妻子怎么了，妻子哽咽着说：“早晨，我是怕你开车时，带耳机接电话不安全，你还生了我的气，连带也不带，放到了茶几上。”此时我全然明白了妻子的心情。
晚上回家，我和妻子解释：“我并不是和你赌气，我这不是很听话吗？”妻子却说：“你那样，让我怎么想。我看到茶几上的耳机，感觉你受了委屈似的，心里好难受。”妻子说着又是一阵啜泣。看着妻子那样伤心，我的眼里也噙满了泪。
要说，最让妻子生气的事，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次，我和妻子一起受约，参加了一个家庭聚会。结束后，我俩徒步回家。由于我在餐桌上喝了几瓶啤酒，在回家途中，感觉尿急。于是，我借机找了个荫蔽的地方小解了。可等我出来，却不见妻子的踪影。当时，我有一种预感，妻子一定生气了。一进家门，妻子便大发雷霆，说我没有素质，不文明，不像个老师，坚持一会儿又能怎么样。那严厉的斥责，让我自惭形秽，无地自容。那次教训让我铭刻难忘。以后，我们每每出去散步，妻子总要提醒我，先上好卫生间。散步途中，也总少不了督促我：“如果尿急我们就找公厕，要么我们就直接回家。”
我想起我的父亲从小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如今看来，妻子真要生了气，比父亲更严厉。有的老乡和我开玩笑，问我：“你是不是很怕老婆？烟不抽，酒不喝，按时回家。”我笑了笑：“是啊，听老婆的话跟党走，没错！”事实上，夫妻俩生活在一起，没有谁怕谁，夫妻俩要的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信任，相互体贴，相互尊重，有时甚至要学会相互妥协，这样夫妻才能和谐相处，相濡以沫，幸福生活。何况妻子对我这么关心、照顾、疼爱，把我视为她生命的全部，我岂能生在福中不知福呢！
有一次，我感冒了，用了两天的药都不见效。第三天早晨，妻子端来一盆热水，浸湿了毛巾给我敷在嘴上，鼻子上，额头上。她一边给我敷一边说：“小时候，我感冒了，我妈就这样给我敷，很管事。”那暖暖的热气从我的口腔、鼻孔慢慢沁入我的心脾，让我全身顿觉一阵轻松、舒适。我不由自主地说：“你这样，不也像我的妈妈吗？”妻子着急地打住了我的话：“你尽瞎说，你这不折我的寿吗？”妻子虽然这么说，但我感觉到她当时的心暖暖的。当时，她那灿烂的笑容和那明眸善睐，让我蓦然间想到了年轻时的她……
不久，我的身体完全康复了。我感到自己又有了精气神，心情异常的好，对妻子心存的那份感激也异常的强烈。记忆中，只要有点小病，妻子都这样无微不至地关心我，照顾我。而她自己有了病，硬是撑着。我看在眼里，有时实在于心不忍，就想帮她做点家务，她总是找理由，说我这也不会干，那也干不了。在她眼里，我再小的病也是大病，心急火燎地督促我，陪伴我去看医生。而她自己再大的病也是小病，感觉无所谓，总是找理由推脱不去医院，说过几天就好了。
去年年底，妻子因身体不适住进了医院。住院期间，她怕耽误我工作，让我白天去单位上班，晚上来医院陪她。那天早晨，妻子怕我上班迟到，也没顾得上化化妆，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就和我一起来到医院的餐厅里吃饭。我们面对面坐着，吃着饭，不经意中，我发现妻子眼角上布满了皱纹，连白发也新添了许多，而且面色憔悴，显得十分苍老。这不禁让我感到一阵心酸、凄凉。平时，我并没有在意妻子这些，总感觉妻子一点儿也不老，特别是浅黛微妆以后，颜容泛红，神情饱满，也经常让熟识的同龄人艳羡。殊不知，卸了妆的妻子已是一副饱经风霜的面容。
妻子老了，妻子真的老了。想当初，我们刚刚结婚，妻子身姿健美，性情开朗，青春焕发，全身都洋溢着一种朝气与魅力。而今，我们的日子好过了，不仅有了电饭锅、大衣橱，衣食住行啥也不缺，可无情的岁月将妻子和我推向暮年。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妻子操碎了心，用尽了情，费尽了力。这不禁让我想起一首歌——《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是啊，妻子让我好过了前半辈子，我要陪妻子过好后半辈子。
后记
我是一个性情中人。生活中，让我感动的人和事有很多。比如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妻子，还有我接下来想要写的哥哥。写妻子这篇拙文，意在纪念我们结婚三十周年，表达我对相濡以沫的妻子的感激。三十年来，妻子对我的关爱不啻文中所赘述，为避免冗长我只能写到这里。而这些片言碎语也足以让我感激涕零，热流满襟。是啊，我每每重温自己写的这点儿东西，就心潮起伏，浮想联翩，不禁潸然泪下。
我想说：娶个好妻子，会让你幸福一生，感念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