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宪章丨味道
正午的时光,农村封闭的老宅子里依旧阴凉,我久坐愈寒,不喜这清冷的味道在心底滋生,索性跑到了后门外,去迎一迎久违的太阳。
出门七八步,在一棵笔直的梧桐树旁,几块水泥板拼出个小平台,那是个好去处,阳光暖暖的照下来,让人心里嚯的敞亮起来。我蹲在平台上,看着那棵亲手栽植的小梧桐树,如今业已长成碗口粗细,不由得埋怨它把那时光悄然带走。
后院的薄铁门又颤巍巍晃荡开来,好半天才探出了个身影,哦,是老妈,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拎着小桶,侧着身子,让人一眼就看见那弓着的腰背。一个台阶下了一半,立住了,抬眼间,我们看到了彼此。
“妈,你干啥呢?”“给鸡儿倒点鸡食儿。别蹲久了脚麻,这有墩儿,坐着歇”边说边用拐棍指着,我起身朝她走去,“不用,我一会儿就回了”接过了那盛着剩饭剩菜的半桶鸡食,我拎着不重,可我却清晰的听见她的气喘声。
老妈今年84岁了,原本心脏就有病,如今上了年纪手脚更是使不上劲,再加上年轻时出了大力,晚年自然落下后遗症,背陀得厉害,走路也愈发不利索了。可她却不肯识闲,不是撒点菜籽到自家开荒的贫瘠的土地上,就是拾点剩馍烂菜喂鸡。我自然是不同意,说了许多次。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主意特稳,总是说“地荒着也是荒着,种点菜好赖吃上新鲜的;养几只鸡,平日里的剩饭菜也有个去处,还能收些个鸡蛋,我跑不动,省得去买”看着是把日子过得很精细,殊不知她搭进去多少弥补不了的精气神,我很是无奈。
我知道,她老人家也是心疼我,竭尽所能为我填补家用。老妈搭着我的胳膊,我感受着那轻微的颤抖,心不禁也微微地刺痛起来,鼻头发酸,急忙装着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景。
那棵长势正旺的梧桐树,既能遮艳阳,又能挡秋雨,亦能蔽过缕缕寒风。只是那些许飘零的落叶让我无由的心伤……。偶尔一两片随风渐行渐远,却没能带走我淡淡的忧思。
树下是老妈搭建的一简易的鸡舍,宽大的梧桐叶下,斑驳的留下几丝光影。或许是听见熟悉的木棍捣地声,五六只鸡头从栅栏中探了出来,咕咕咕地叫着,一伸一缩琢着刚倒进的食儿,显得那么欢快,它们一定也是深深的感受到老妈给予的情和爱吧。
不一会儿,哚哚声渐渐稀疏了,又有一阵扑凌凌的动静传来,一只顽皮的小母鸡挣扎着从栅栏缝隙中挤了出来,尔后收了收短小的羽翼,先是歪了歪头,瞅了瞅站在一边的老妈和我,小心翼翼的抬起了一只爪,往前放了一小步,紧接着又一小步,犹犹豫豫踱了三五步后,忽然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后院里。
我原以为它是为了自由而要冲出樊笼,未曾想没多久院里一声接一声的鸣叫报信似的传来。老妈催促着我,去收鸡蛋,说家里正好还剩有把韭菜,中午一起炒了,现成的一盘菜。
院里墙角处三两块砖临时筑了个窝,还搭有件破破烂烂的旧衣,小母鸡正稳稳当当的卧在上面。高高的院墙把温暖的阳光也拒之身后,后院门开着,时不时有秋风撩动衣絮,小母鸡也跟着拢了拢窝,还护着它的宝贝呢。
我走过去俯身一掏,果然一个还带着温热的鸡蛋留在了手中。小母鸡扯着嗓子突兀的尖叫起来,那叫声中透着不舍。母鸡生蛋早已让人习以为常,没有人知道为了这,它可以远离温暖的环境,它可以忍受生离死别,这一次又一次不舍的重复,饱含了多少它的爱啊。
中午,老妈又拿来了几个鸡蛋,告诉我说这也是那个小母鸡前几天下的,当时叫的比今儿还欢实呢,还说一个鸡蛋太少,多炒几个,好让我补补身子。我看着那几个鸡蛋,自然就想象得出那副场景——耳边仿佛传来那高亢的鸣声。
升腾的油烟中,我仿佛闻到了暖暖的气息,那,是母爱的味道。
作 者 简 介
作者简介:索宪章,中国一拖职工,文字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