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潭
西潭
崔小红
皖南的雨说停就停,这时,我正好行到西潭村的路口。
眼前,清溪如带,宽阔成一条蜿蜒的河流。水体青绿,我插入双手,惊叫一声:“好凉啊,透明如水晶。”
西潭村有个村史馆,坐落在入村后的路口,是利用汪姓祠堂改建的。进入祠堂,距离门槛约两米远的地面上嵌着一块石头,这是土空凋的遗迹。古代居民充满智慧,他们利用地气冬暖夏凉的特点,在屋内挖一个深坑,夏天的时候,坑里的凉气升上来,屋子里凉爽宜人。
村史馆的墙壁上挂着介绍本村由来的文字。还有一些红色元素——1934年7月,方志敏、粟裕率领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6千人从江西瑞金出发,11月下旬,先遣队向皖浙边前进……他们曾途经西潭村。
现在,在西潭村的红庙和对面的古屋上,还隐约可见一些先遣队刷写的标语,我打算去看看。村史馆里的工作人员很客气,她说沿着这条石板路向前走,再左拐,继续走,就到了。
走着走着,有水声从地下传上来。哗啦啦的,水声激越,有些湍急。终于,水流冒出来,这是一条皖南地区古村落内常见的河流,两岸坐落着房屋。
西潭村的内河有2米的宽度。石岸直陡陡的,有1-2米高。在石壁上,由高到低,插着一块块石板,那是洗衣的妇人,淘米的村姑踩着的台阶。
这条内河水体清澈,在一个个水门处,水流被闸石挤的喷珠吐玉,或飞溅,或打起旋涡。河岸,石板铺路,凤仙花开着,莴苣越长越高,叶子鲜嫩。一座老屋的门前张贴着接种新冠疫苗的宣传画,写的是“多配合,多理解”。
西潭村的红庙就在前面,在内河的左岸。红庙门楣上的匾额书写着“三圣殿”,这是一座关帝庙,供奉着刘备、关羽和张飞。这座明代的建筑正面和两侧用朱砂红粉刷,历经数百年而不褪色,当地人称为“红庙”。
紧邻着红庙,有一棵500年树龄的红豆杉,这是我国一级珍稀的濒危保护植物。联合国也明令禁止采伐,是植物界的大熊猫。
红庙旁的这棵红豆杉高大、壮观,又高雅、高傲,颇有孤立感。我来的不是时候,它还没有挂满红豆。
方志敏的先遣队书写的标语在哪?我在红庙的墙壁上没有找到。红庙的背后是青山,是稻田,是小片的豆地。隔着内河,在红庙的对岸是一座白墙黛瓦的徽派老屋,有两层的高度,进深较大,颇为气派。
突然,我发现在这座老屋的墙根处,依稀可见一些大字的印记。仔细辨认,有“田”字,前后连读,确实是“打土豪”和“分田地”。墙根处的大字还有一些,继续辨认,是“衣”“饭”,连起来就是“有饭吃”和“有衣穿”。其它一些字经过如磐风雨地洗刷,我已无法辨认。
走进这座老屋,门内的地面嵌着一块放脚石,被磨的光溜水滑,略显凹陷。屋里的地坪有一些斑斑驳驳的白色。一名老妇人迎过来,88岁,身材瘦小,但耳聪目明。她说老头子是游击队员,贫下中农,白地坪是石灰掺糯米汁夯筑的。
这是一个谜团,这间1934年就存在的老屋,原主人估计不是这家贫下中农。那是恶霸土豪,还是开明乡绅?“打土豪分田地”的标语刷在自己的墙上,不说当时反对,就说事后,他们怎么不清除呢?是被当时的红军镇压了,还是吓跑了,或者……这家老屋有女儿吗?有书卷气吗?有……
一群人在拼命,仅仅是为了有饭吃,有衣穿。一群人被革命,仅仅是因为自己读过书,有财富。那个社会贫富差距太大了,阶级矛盾尖锐。
内河还在向前流,流向青山处。红豆杉下的标牌显示500米处有古桥。我想起来,一小时之前我到过那里,站在桥上不仅看到脚下湍急的绕村河流,还看到远处从稻田与草莽深处奔跑出来的一道野水,就是我身边的这条内河。
皖南的雨说下就下,这不,沙沙沙——响过红豆杉的梢头。越下越大,淋湿了莴苣叶,淋湿了凤仙花。
《西潭》
作者:崔小红,供职于淮南市,民间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