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英东顶风“走私”,周恩来赞他患难之交,何鸿燊称其“不要命”

为国争光的奥运冠军“下嫁”富家豪门,这对夫妻的“不寻常”背后,牵扯的是“霍家”数十年来的家国情怀。

霍英东是霍启刚的爷爷,也是霍家的第一代创业者。

图|郭晶晶与霍启刚

与长孙霍启刚不同,霍英东的幼年生活十分艰苦。早年连丧父兄,家境每况愈下,原本在家中排行老三的霍英东成为了母亲唯一的寄托与希望。

靠着母亲辛苦地做工挣钱,霍英东终于长大成人,母亲凑钱开了一间杂货铺,家里的日子也渐渐有了起色。20岁时,在母亲的安排下,霍英东与邻居女儿吕燕妮结婚了。

图|霍英东与吕燕妮结婚照

婚后,霍英东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当时日寇横行,一日,他的母亲和姐夫遭到了日军的无理逮捕,为了救出亲人,霍英东只能将全家赖以为生的杂货铺转卖。自此,一家人又陷入了贫困。

1945年,日本投降了,英国人又重新掌握了香港。

一日,霍英东在街上发现了大批围观的人群,凑近一看,原来是英国人发布了一则拍卖通知,通知上说,英国人想要将日军遗留的物资低价处理掉。

该通知是用英文撰写的,围观的人虽然多,但没几个能真正看懂的。霍英东上过学,英文也不错,他看过通知后十分高兴,赶紧回家和妻子商量,两人东拼西借,凑了一百元。

图|读书时候的霍英东

霍英东拿着钱兴冲冲地参加拍卖,果然淘换来了不少物资。后来,他将淘来的物资转手一倒,竟赚了两万来块,这也使霍家的生活大大改善了。

1948年,25岁的霍英东又嗅到了一个发财的商机。他听说海人草可以用来炼制胃药,并且当时的澳门一家公司正在高价求购此草,每磅出价高达一美元。

霍英东动心了,作为一个行动派,他立即组织了百十来号工人直奔东沙岛,打捞中药海人草。妻子吕燕妮一人担起了照顾婆婆以及年幼子女的重担。

然而,“寻宝”的过程是十分艰难的。要想获得海人草就要潜到2至7米的海底,由于条件有限,霍英东与工人们只能徒手入海打捞。

上面烈日烤,下面海水蒸,海底还有锋利的贝壳,时常会划破脚板,血流不止。长期下来,他们的身上又臭又腥,甚至奇痒难忍,霍英东因此还得了病,但被他生生扛了下来。

霍英东回到家后,吕燕妮看着消瘦的丈夫心疼不已,却对自己照料家人的辛苦只字不提。婆婆看在眼里,对儿媳赞不绝口,霍英东也十分感激,对妻子更加尊重。

第二年,为找海人草险些丧命的霍英东终于盼来了出手的机会,他得知澳门商人何鸿燊正高价收购海人草,便准备将自己采得的海人草转卖给何鸿燊。

当时的海人草收购价已经涨到了每磅六美元,但令霍英东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卖竟让自己赔的血本无归。

原来,为了多从中牟利,何鸿燊给出的海人草购价竟指的是晒干后的,不仅如此,他还将霍氏的海人草抖去泥沙,之后才过秤量重,如此一来,海人草的重量大大缩水,霍英东收不抵支。

这次“海人草”事件,令霍英东的十万元投资付之东流,他十分恼恨。在吕燕妮时时宽解下,霍英东才又缓了过来。

此后,为了维持生计,霍英东开了一间小船厂,靠承接维修船只业务谋生。他每日围着一些破船做着敲敲打打的工作,看似平庸忙碌,实则是静待时机。

图|霍英东

很快,霍英东就迎来了盼头。

1949年,大陆形势一片大好,国民党兵败如山、大势已去,26岁的霍英东感觉日子越来越有希望了。

这年10月,深圳解放了,九龙关也被解放军正式接管,香港近在咫尺了!

然而,解放军并没有打过深圳河,像潮水一般涌来的,只有丢掉大陆的达官贵人和难民。

香港一时秩序大乱,风雨飘摇。港英政府看似镇定,实则万分紧张。

第二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了。之后不久,在美英等国的联合下,联合国通过了对中国大陆实施了全面封锁禁运的决议。

此次禁运意在封锁中国大陆,切断志愿军的国外后勤保障,港英政府表现得相当重视,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就连大陆出口美国的孵化鸡蛋,也要香港警察专门盯着孵化并烙印之后才许通行。

这样严格的禁运,严重阻碍了两地的物质流通,香港经济也大受影响。

图|霍英东

霍英东意识到,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禁运并不意味着需求消失,因此黑市便活跃起来了,不过,此时黑市走私的参与者不同以往,不仅有牟利者,更有爱国者。

尽管霍英东政治角逐并不甚了解,但他始终没忘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对于洋人抱团封锁中国,他本能地反感,于是他决定加入“走私”的行列。

当然,这并不是出于任何的政治信仰,只是作为一名中国商人的本能选择。

晚年的霍英东也曾坦言,当时的自己只是想在商言商,把同胞急需的物质买卖过去,既无愧良心又有利可图,为何不干呢?

就这样,霍英东把心一横, 也投入到了浩浩荡荡的“偷运物资”、支援祖国的壮举之中。

图|霍英东

香港禁运抓得严,霍英东就想办法绕道澳门再转运大陆。

当时,霍英东与澳门的南光公司有密切的业务往来。而这一南光公司,实际上就是中共在澳门的贸易代理机构。

为了确保“禁运”物资能够顺利运达内陆,南光公司的工作方式一直是十分严密的。不仅在船上标有独特记号,保证到广州通行无阻,而且从供货、装载、再到运输,每一环节都安排专门人员进行负责,并且人员之间又是相互保密的。

多年之后,负责南光公司对外活动的总经理柯正平表示,虽然他当时从未与霍英东谋面,但他始终记得,霍先生是他们值得信赖的重要供货人,并且供货种类繁多,供货数量很大。

图|霍英东

霍英东常年与船为伴,搞点柴油对他而言不是难事,考虑到内陆也急需柴油,于是他最开始转运的就是柴油。

然而,只运柴油显然是不够的。在商路走通之后,霍英东发现内陆的市场需求还是非常大的,各种生活用品也很受欢迎。

于是,除柴油之外,霍英东也开始转运铁皮、药品、五金、胶管等物资。

海上运货十分危险,但这对于一直在惊涛骇浪中择食的霍英东而言,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霍英东自一出生就在船上,祖上更是以船运为生,风里来雨里去的海上工作就是他的老本行。

然而,自打得知他踏上这条路,一家老小都没少为他提心吊胆。

最牵挂霍英东的就是他的老母亲。霍英东的两个哥哥以及他的父亲,都是因水而死,如今小儿子又顶风干起海上“走私”的营生,这让霍母十分不放心。

图|霍英东妻子吕燕妮

面对婆婆的担心,丈夫的坚持,身为妻子的吕燕妮别无他法,她默默守护着霍家老小,尽她所能地将家中安排得妥妥当当,好让丈夫不分心、踏踏实实地出去闯荡。

经澳门中转的“偷运”营生,本是霍英东与人合伙的,没过多久,好赌的合伙人差点把钱输了个精光。在妻子吕燕妮的支持下,霍英东与之拆伙另组船队、自己单干了。

之后,在霍英东的苦心经营下,他的船队逐渐壮大,规模惊人。

据说,当时霍英东的船队,单算侦察小艇就有十艘,专门负责探路的船员就有二十人,不仅如此,货仓上的船员和工人还各有两百余名,单是每次为其装卸货的工人就得百十来号。其运输量之大,可见一斑。

多年之后,当谈及1950年到1953年的船队运输情况时,霍英东曾对香港媒体这样说:“我们几乎晚晚开工, 没有一天停止过, 白天要联络、拉货, 晚上开船, 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六千吨黑铁皮, 大船每次装三百吨、小船装一百吨, 我们加班抢运, 两个星期全部运到蛇口, 一天都没有耽误过。”

图|霍英东

霍英东不顾“禁运令”,转道澳门向内陆“偷运”,这无疑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坊间将此事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有说霍英东趁机贩卖军火的。

贩卖军火是谣言,霍英东本人也坚称自己从未偷运过军火。

不过,即使走私的物资中并没有军火,当时霍英东的转运物资之路也是困难重重的。

澳门方面虽然禁运不严,但是港英当局却是在辖区内布下了天罗地网。

在香港,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有当时政府安排的便衣、警探荷枪实弹地昼夜巡逻。

据说,在当时,路上提着十几斤汽油的人都会被巡警认为有“走私”嫌疑。另外,海上也有各种警轮、缉私轮来回巡逻,严查各种运输货轮,防堵阻截相当严密。

霍英东顶着巨大的压力来往于港澳航运线上,在风口浪尖航行的同时,还时常被港英当局的海关监视追踪,甚至被鸣枪警告。

一次,霍英东的一条货轮被水警截获了,他作为负责人被告上了法庭。

图|霍英东

但由于当时货船被截获之时,尚未离开香港海域,在霍英东的据理力争下,最终港英当局只能以夜里航行不亮灯为由,发还船货,罚款了事。

这次实属幸运。不过,霍英东的“走私”活动也并不是次次都能这般幸运的。

1952年11月20日,霍英东船队中一条名为“黑猫号”的渔船便出事了。

这天,“黑猫号”满载货物前往蛇口,途中被港英水警队盯上了,警轮来势汹汹,“黑猫号”被撞翻在海里, 船上的两名船员不幸遇难。

当时事发后,霍家人都担心极了,因为“偷运”的事一旦暴露,霍英东怕是性命不保。

霍英东的长子霍震霆那时还很小,但时隔多年,他依然清楚地记得当时家人是有多么地担心父亲:“大家都知道他有生命危险,我记得他有很多心理准备,妈妈都拿了一件厚的衣服给他。”

不过,在霍英东的尽力疏通、上下打点之下,霍英东的行动并没有暴露。之后,他十分小心,这种惨剧很少发生了。

就这样,霍英东顶着巨大的风险与压力,靠着用钱与海关维持着的那种“微妙”关系,在上千个黑夜里,穿梭在满是水警、警轮的海面上,没有停过一天。

图|霍英东与吕燕妮的长子霍震霆

霍英东回忆称,在那几年里,官方大张旗鼓的禁运还算不上是最可怕的,路上的拦路打劫的强盗才是最让人头痛的。

当时,海面上常有海盗出没,他们穷凶极恶,常常谋财害命,货船若被他们盯上,一不留神就会人财两失。除此之外,运货途中还时常碰到一些地痞无赖,他们假冒缉私人员趁乱进行勒索,让人防不胜防。

1954年,港英政府终于放宽了禁运,吕燕妮提了三年的心也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这三年里,看着丈夫没日没夜地组织运货,身体日渐消瘦,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霍英东却甘之如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三年的冒险和忙碌,与之前拼命捞海草大有不同,不仅经济上收获颇丰,还能帮到祖国同胞,这让自小就见惯了中国人饱受欺凌的他心里十分痛快。

图|香港新贵霍英东先生

获得第一桶金后,霍英东俨然已经跻身香港的富豪行列,为了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他带着妻儿搬进了富人区的豪宅。

短短三年,霍英东身家倍涨,坊间出现了不少流言风语,有人指责他靠着顶风“偷运”大赚了一笔,是“发国难财”。

然而,就事论事,霍英东问心无愧。挑战联合国禁运令,冒险向内陆“走私”,说他这样做完全出于“爱国”,这的确有溢美的成分,但是若说他是“发国难财”,那也确实是言不符实。

图|霍英东与何鸿燊

就连赌王何鸿燊都曾坦言,霍英东当年“走私”不单单是为赚钱,拼着不要命的劲头去赚这个钱,他完全可以不这样做的。

趁国家有难,害国利己才是“发国难财”。事实上,霍英东的所作所为,不仅没有损害祖国的利益,反而还起到了帮助祖国的作用。

抗美援朝胜利后,周总理提到霍英东曾赞扬道:“港澳同胞运物资,冲破美帝封锁,那个时候以此支持我们,是患难之交。”

霍英东这样大规模、长时段的“走私”活动,自然是没有逃过港英当局的注意,实际上港英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既不想公开与美国唱反调,但背地里也不想得罪新中国。

在“骑墙”的港英当局眼中,霍英东的行为虽十分讨厌,但左右逢源的英国人,终究还是没有对霍英东进行过公开的指责。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英国人没有追究霍英东的法律责任,背地里却暗戳戳地把他的公司拉进了“黑名单”,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还暗中大肆鼓吹他贩卖军火的谣言。

这对霍英东的事业影响很大。之前的他敢闯敢拼,但这场风波一起,他不得不愈发谨慎。

霍英东回忆道:“在香港,没有哪一个富豪发家后,像我一样如履薄冰的生存,在处理与港英当局的问题上,就像走钢丝、险象环生。”

吕燕妮深知丈夫之困境。自从家里发达之后,她在顾家的同时,还结交了许多富豪夫人,“太太圈”的交情和信息也为丈夫的事业增色不少。

图|晚年的何鸿燊与霍英东

霍英东与何鸿燊之后熟识并一起投资澳门赌场,也是通过吕燕妮的“太太圈”。

霍英东没有忘记妻子多年的付出,对她敬爱有加。1953年,霍英东正式进军地产行业,不仅斥巨资创立了霍氏地产公司,还把妻子吕燕妮列为除自己之外唯一的公司股东。

在数百万香港人中,会赚钱、敢冒险、肯吃苦的人不在少数,霍英东与吕燕妮这对夫妻的奋斗史,仍然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故事。

但是,对于历史而言,霍英东在那一特殊时期,敢于冒险“走私”,这对于中国志愿军在朝鲜的胜利是意义非凡的。

1984年10月1日,霍英东第一次站上天安门城楼观礼,一瞬间,他想起了幼时家中的憋仄茅屋,想起了母亲苦心经营的小杂货铺,也想起了近几十年来国家发生的巨大变化……

面对记者的镜头,61岁的他,一时感慨万千,情不自禁,眼泪哗哗直淌,竟不能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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