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炸,二姐和我
我万万没想到,我在心里默默念想了30多年、遍寻不到的“燕谷”,竟然这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猝不及防,久别重逢。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我念了这么多年的燕谷,就这样突然而至。
上周,妹夫在家庭群里发了一种水果,长相奇特,熟悉又陌生,这不就是我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燕谷”吗?
我问妹夫,这是不是叫燕谷?
妹夫说,是不是叫燕谷不知道,他只知道叫八月炸!
但是我知道,这个就是燕谷,是我二姐曾经摘给我吃过的燕谷!
我曾经在文章里写到过,小时候的我终日游荡在田头地垴、山前屋后,只为了找到一些能吃的东西。
吃不饱的童年,对吃的记忆是刻骨铭心的。
很多东西都是我自己寻到吃到的,比如说藨(那些年,被吃掉的春天——藨),比如说茶苞(那些年,被吃掉的春天——茶苞(耳))等等,但是关于八月炸的回忆,是和二姐联系在一起的。
上个月有一天早上我在公交车站等公交车,突然想到我娘就是在我现在的年龄生下我最小的妹妹的。
我暗暗慨叹,我们现在条件比我娘当年的条件,好得不知多少倍,在我这个年龄,我娘有勇气生下她最小的六姑娘,而我想都不敢想添一口。宁添一斗,不添一口,说的就是我们这种人啊!
我家六姊妹,按照年龄间距大概齐分为3组,差不多是等差数列分布,所以我和大姐二姐的年龄差距也比较大。
我和三姐是一个被窝、相爱相杀长大的,但是和大姐二姐的交集就很少了。
长姐如母。大姐从小操心重,要帮着我娘照顾我们。
童年的我,对大姐深刻的记忆就是她给我洗脸好疼,要把我脸上的皮揭掉一样疼,还有她总是在拆毛衣、织毛衣。
二姐不一样。二姐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子,我印象中和二姐的交集很少。
二月炸是其中之一。
我们村,是真正的小呀小山村,三面都是山包,一面是田野,其实田野也是被山包围着的。
燕谷,也就是八月炸,就是长在山里的。
那一年我应该是6岁左右,因为记得是上小学前,二姐带着我进山捡柴。
那时候,不记得在我们那里田地有没有承包到户?不过不管是公家的山还是私人的山,只要不拿镰刀砍站着的柴火,树上的枯枝和地上的落叶都是可以随便捡的。
所以我们小孩子经常有空就要上山捡柴,捡的柴都是干枯的,背回家烧火最方便。
二姐很少会带着我一起做什么,其他姐姐也不喜欢带我,因为我实在是什么也不会做,做啥啥不行,帮倒忙第一名。
和90年代乱砍乱伐、林净山秃不一样,80年代初,山里的杂柴杂树还很密集。
二姐在山里披荆斩棘开路,不时从头顶掰下一根枯枝,或者撤下一些缠在树上挡路的藤条,我就像个小跟班一样跟着二姐后面。
那时候的二姐在我眼里,真的是又美又飒。
不过那时候还不会用“飒”这个字来形容女孩子,但是我觉得,二姐是我们家最美的姑娘,个子高,皮肤白,眼睛大,头发又黑又卷。
我不知道沈从文先生笔下的翠翠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我二姐,就是那些名家笔下乡野姑娘美丽奔放的形象。
唯一的不同在于,我二姐她不温柔,温柔都给了大姐。
二姐说话从来都是粗声大气,走路也是快步如风,做事更是风风火火,讲究速度,不讲究质量,我娘说她是“毛脚快”(方言),意思是做事毛糙。
二姐手脚太麻利了,以至于二姐看到头顶树藤上挂着一个果子的时候,迅速摘下来递给我,对我说,“你吃,燕谷!”我都没有看清“燕谷”长在藤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不记得那棵藤长什么样子。
燕谷的味道我却记下来了。
因为燕谷的味道太特别了,软糯、绵甜、清香,和之前吃过的野果子的涩甜和粗粝完全不一样。
后来,我曾经一个人多次到二姐给我摘燕谷的地方搜寻,希望能够再次摘到所谓的“燕谷”。
然而,燕谷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那次二姐火速给我摘下的燕谷,就好像是梦中发生的事情,现实从来没有过,二姐似乎都不记得有这回事。
一度我自己也不确定,我到底是不是吃到过一种叫“燕谷”的美味,梦和现实,让我有些傻傻分不清。
这次,突然又见到“燕谷”,怎能不令我惊喜交加!
原来,记忆中二姐从藤上摘下一个甘甜的果子,想也没想就递给我的画面,是确实存在过的,虽然,二姐自己都不记得了。
那一瞬间二姐对我的温柔和爱护,就如同燕谷的甘甜,一直留存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妹夫看我这样惊喜的样子,就给我寄了一箱“燕谷”。
收到后,裂开的“燕谷”味道一如往昔甘甜,籽也一如往昔那样多。
很奇怪,我当时难道没有吃到“燕谷”的籽么?
其实燕谷的特点,除了味道甜美之外,籽出奇的多,真的只能吃个味道。
原来时间真的如同筛子,只留下过滤过的回忆,幸运的是,我留下了最美好的回忆。
记忆中,二姐那么美丽,燕谷那么美味。
那些过往的辛楚,终于只留下甘甜。
后记:
燕谷:方言,学名三叶木通,也叫土香蕉、八月炸、八月瓜,八月灿,木通科落叶木质藤本。浆 果长椭 圆形, 略弯; 果皮深绿, 有不同程度的锈斑,完熟后, 呈褐 色、 沿腹缝线开 裂果 肉白色、多汁。种子多数, 扁椭圆形, 红棕色(内容来自百度百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