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展飞——《蹲成一只蘑菇》

一位刚刚工作的年轻的班主任问我，工作以来，自己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学生，他希望用自己的方式去引导学生。每天苦口婆心地讲了无数的道理，可是学生要么该干什么干什么，要么就是坚持了一两天又故态复萌。有些学生简直就是“滚刀肉”，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哄着没用，吓着没用，批评他一句，他有十句在等着……这些学生到底该怎么教育他们呢？

想了想自己的班主任工作经验，我给这位老师讲了这样的一个故事：

有一个精神病人，以为自己是一只蘑菇，于是他每天都撑着一把伞蹲在房间的墙角里，不吃也不喝，像一只真正的蘑菇一样。心理医生想了一个办法。

有一天，心理医生也撑了一把伞，蹲坐在了病人的旁边，病人很奇怪的问：你是谁呀？医生回答：我也是一只蘑菇呀。

病人点点头，继续做他的蘑菇。

过了一会儿，医生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病人就问他：你不是蘑菇么，怎么可以走来走去？

医生回答说：蘑菇当然可以走来走去啦！

病人觉得有道理，就也站起来走走。

又过了一会儿，医生拿出了一个汉堡开始吃，病人又问：你不是蘑菇么，怎么可以吃东西？医生理直气壮地回答：蘑菇当然也可以吃东西啦。

病人觉得很对，于是也开始吃东西。……

几个星期以后，这个病人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虽然，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一只蘑菇。

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这位老师这么几点：

第一，放下自己的身段，忘记什么“师道尊严”，走近学生，跟学生进行心灵对话。其实学生干过的很多“坏事”，我们都干过。每届学生我都会给他们讲我自己的“光荣历史”，我会给他们讲，我初二就开始“谈恋爱”了，差点毁了我的一生，初三就跟老师打过架，然后那个学科一直影响到我考研，初四的时候上晚自习，为了宣泄不满，我偷偷地砸过学校实验室的玻璃，上了高中更是跟语文老师赌气，三个月不上语文课，为了气他，期末考试我考了第三名，我会给他们读我在高中写的随笔，里面记录了我跟女同学打架的风波，我甚至还跟宿舍的几个同学半夜翻墙跑到网吧上过通宵……每次学生都会笑得前仰后合：原来老师当年这是这么顽皮，这么坏！

有的人可能会说，你这么说，还会有老师的尊严吗？这不是师道尊严掉了一地吗？我却不这么看。回忆一下自己的过往，看看自己走过的岁月，那是什么？那是青春。叛逆、失落、困惑这些问题除了在学生的身上上演过，难道就没在我们的身上演过吗？如果说没有，我甚至感觉，这样的人生太平淡了。

我们做了教师，很多人对自己的青春“讳莫如深”，生怕学生知道自己“不堪”的过往，板起脸来，摆出了“师道尊严”的样子，“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其实大没必要。更有甚者，还有老师要把自己塑造成正义的化身，毫无过错的完人，其实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我们期望用自己的“强大”来拯救学生的“弱小”，往往却无功而返。其实这是因为我们忽略了一个事实：蘑菇是不会跟人说话的，蘑菇只会跟蘑菇交流。正如我前几天讲的，如果师生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只能是各说各话，驴头不对马嘴了。

如果我们放下身段，告诉学生，老师当年比你“坏”多了，你看，老师现在不也变好了吗，老师不也考上大学，成为老师了吗。这样的谈话，远比大段大段一本正经的说教要有效的多了。

第二，其实这个蘑菇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人可以带着过去的创伤继续生活，只要把悲伤放在心里的一个圈圈里，不要让苦痛浸染了整个生命，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快乐的生活。

当一个人悲伤得难以自持的时候，也许，他不需要太多的劝解和安慰，训戒和指明。他需要的，只是能有一个在他身边蹲下来的人，陪他做一只蘑菇。

当一个学生叛逆到极点，任何的训诫和指责对于他来说其实都是无效的，甚至适得其反。作为教师，如果我们一直有一种“征服欲”或者“改造欲”，碰到这种学生，我们非要使出全身解数去征服和改造这个学生，很多时候，往往会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的。

其实，我们不妨蹲下来，陪着学生做一只蘑菇。分担他的不快乐，只是在他的世界下雨时单纯的为他撑起一把伞。只要学生不要封闭自己的心，一个人承受那么多。让学生感受到只要他睁开闭上的眼睛，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有我……慢慢地，总有机会，让我们走近学生，走进他的心里，渗透他的心灵。教育，从来没有神话，有的只有润物无声，有的只有静待花开。

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好老师，那就先从改变自己开始：遇到蘑菇，你就蹲下来，变成蘑菇，遇到大树，你就站立在一旁，变成大树。

这才是为师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