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亡于二王并立  峰火戏诸候实系谎言

西周的灭亡实际上与周幽王在继承人的选择密切相关。《东周王室研究》一文曾充分表明,在西周末年,曾有过一段时期周幽王与其子宜臼对立。在这段时间内,以废太子宜臼为中心汇集了许、申、郑、晋、秦、犬戎等多国,正是他们打着“周王”宜臼的旗号向周幽王发起挑战,最终消灭了周幽王同时也消灭了西周。

关于太子宜臼遭废,有三则材料详细解释了被废原因:1.《晋语一·史苏论伐骊之捷章》载晋史苏谓里克曰:“褒姒有宠,生伯服,于是乎与虢石甫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2. 《郑语·太史伯东迁之谋章》载周幽王太史伯替郑桓公的谋安之辞:“谄巧从之人也,而立以为卿士,与同也;弃聘后而立内妾,好穷固也;侏儒戚施,实御在侧,近顽童也;周法不昭,而妇人是行,用谗慝也;不建立卿士,而妖试幸措,行暗昧也。是物也,不可以久。”3. 《史记·周本纪》:“周幽王以虢石父为卿, 用事, 国人皆怨。石父为人佞巧, 善谀好利, 王用之。又废申后, 去太子也。申侯怒, 与缯、西夷犬戎攻周幽王。”《史记》中关于宜臼被废的说法基本上来源于《国语》。从以上三则材料中,我们了解到,宜臼被废是由于褒姒受宠而导致的。褒姒受宠,福及儿子,而宜臼被废,和其母亲随时都会有被杀掉的危险,所以才会如何楷《诗经·世本古义》所说,“宜臼心怀疑惧, 始出奔申。”[4]

出奔申国的废太子宜臼在外公的支持下,打出了“天王”的旗号,与其父唱起了对台戏。在先秦金文中,“天、大、太”由于词源相同而几无太大的区别,天王即太王,就是太子为王。宜臼称天王的目的是要说明他是周天子的合理继承人,这似乎是暗示了当时被封为太子的褒姒之子伯服的不合理性。事实上,太子宜臼一生都称自己为“天王”,平王是他死后的谥号。据《两周之际三次“二王并立”史实索引》的邵炳军先生考证[5],在《春秋》中,对周王称“天王”有十二次,称“王”两次,称“天子”一次。其中涉及到周平王宜臼均称自己为“天王”。如此坚定的称号充分的表明了废太子宜臼要夺回王位的决心,与此同时在另一方面,得知儿子即将讨伐父亲的周幽王勃然大怒,集结军队征讨逆子。《左传·召公四年》:“周幽为太室之盟,戎狄叛之。”戎狄就是以犬戎为前锋,申侯与天王宜臼为后台的伐幽王联军。一场与其父周幽王其同父异母兄弟伯服之间的决战势不可免。而这一场父子之间为了王位而展开的大决战史书中并未直接写到,而是以春秋笔法的形式写到周幽王举兵征戎,而在骊山脚下兵败被杀。《竹书纪年》如此记载:“(幽王)五年,王世子宜臼出奔申。九年,申侯聘西戎及鄫(缯)。十年春,王及诸侯盟于太室。……王师伐申。十一年春正月,日晕。申人、鄫人及犬戎入宗周,弑王及郑桓公。犬戎杀王子伯服。执褒姒以归。”《史记·周本纪》在周幽王被杀后又记载:“诸侯乃即申侯而共立故周幽王太子宜臼, 是为平王,以奉周祀。”即,《说文》说,食也,段玉裁《注》引《毛》说,“即,就也。”这里翻译也就是说,诸侯于是就申侯而共同立故去的周幽王太子宜臼来侍奉周王室的祭祀。《左传·召公二十六年疏引》中写道“申侯、鲁侯、许文公立平王于申。”这件事情是《史记》所没有记载的。问题就出现在这里,周幽王为犬戎和申侯联军所杀,而天王宜臼又因为是申侯的缘故而被诸侯立为周王,父亲被仇人所杀自己又与仇人合作,这种关系岂非已经默认了周幽王的死是其子宜臼所为?这进一步揭示了西周灭亡的真正原因:周幽王废黜宜臼后,太子宜臼出逃申国,在申国和犬戎的支持下向父亲幽王宣战,并在骊山一役中消灭了自己的父亲,杀掉了王位的威胁者伯服,成为新王朝东周的第一代天子。

在这种情况下,继立为三门峡虢国国君的虢公翰站在原幽王阵营一方,凭着虢国在王室和诸侯中的影响力,拥立幽王的另一子余臣在携地称王,承接周政权,与宜臼一方的平王政权相对抗。

公元前771年,平王政权被迫东迁洛邑。公元前750年,携王被晋文侯所杀,平王政权最终获胜成为惟一的正统。

《左传·昭公二十六年》正义、《古本竹书纪年》、《通鉴外纪》等均记载有此事。史称这一事件为周“二王并立”。至于幽王烽火戏诸侯的亡国传说,那只是小说家的戏言,因为烽火示警的做法到后来的汉代才出现。

周“二王并立”的发生,是西周末期统治集团内部,围绕王位继承权展开激烈政治斗争的结果。它除直接造成西周灭亡外,还对后来的周政权及周虢关系等造成重要的影响

(一)、它开创了诸侯干预周王废立的先例,使东周王权进一步弱化。

周“二王并立”出现后,周的高级贵族及主要诸侯以使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态度来对待二王政权,致使一王(余臣)被杀,一王(宜臼)被迫东迁,使后来的东周王权进一步弱化。

首先,诸侯们打着“伐戎救周”旗号,从犬戎手中收复失地,侵伐弱小诸侯,夺取周土。这些行为以秦、晋、郑为主,此外,齐国也在趁机拓土。

其次,为了利益,主要支持余臣的诸侯们反过来拥戴平王,与平王同一阵营的犬戎则开始反对平王。这一结果,导致一王(余臣)被杀,一王(宜臼)被迫东迁。

对于在“二王并立”初拥戴余臣的秦、晋等主要诸侯来说,随着趁乱夺取大量周土后,就迫切需要一个王室出来承认他们的占有并使之合法化,至于秦、郑还希望获得他们梦寐以求的诸侯头衔。余臣未能满足他们的政治要求,这就引起这些诸侯们的不满。而平王政权,由于平王弑父灭周名声太坏,最初拥戴他的仅仅是畿内诸羌和和西戎乌合之众。它自然希望秦、晋、郑等主要诸侯们的拥戴。平王谋求他们的拥戴,自然得首先满足他们的政治诉求了,这容易,而如何解释勾引犬戎弑父这件事最难办。因为在血缘宗法思想占统治地位的两周社会,父权至高无上,弑父乃是首恶大罪。因此,平王若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为其弥天大罪辩解,就不可能获得诸侯的拥戴,诸侯们也不敢拥戴。因为当初是与申侯、曾侯合谋召西戎伐周,杀幽王于骊山之下的,因此平王为其罪行辩解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嫁祸于西戎。平王东迁时曾对秦襄(文)公说过“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见《史记·秦本纪》)。《周本纪》载犬戎“遂杀幽王骊山下,虏褒妣,尽取周赂而去”就是明显的例证。再看当时的诸侯们,既然平王能勉强洗清罪责,使他们在面子上既能过得去,又能满足他们的政治要求,自然反过来要拥戴平王了。“犬戎杀幽王”之事出自平王口,再由各国史官记录下来,载入史册应是无庸置疑的[3]。这样,平王政权终于取得诸侯们的拥戴了。而平王背信弃义,出卖盟友犬戎,也使得他们的联盟彻底破裂,犬戎倒戈,侵暴平王所居骊山申国和镐京就很自然了。

这一结果,对余臣来说就是其政权的覆亡。早已攻占河西不少土地的晋国在晋文侯时,从东、北、西三面包围了余臣政权所居今陕西大荔以东的携地。到公元前750年,晋文侯为首的诸侯攻入携地杀死了余臣,余臣政权覆亡。

对平王来说,则是被迫东迁了。传统观点认为,平王东迁洛邑一是因镐京残破。二是镐京邻近西戎和正在崛起的秦,东迁可以就近获得晋、郑、鲁、卫等的支持。不过已有学者提出异议[4],王雷生先生则认为:平王东迁即不是为了“避戎”,也不是为了“避秦”,而是受逼于晋、秦、郑等诸侯,也就是说强迫平王东迁的正是历史上以护送平王东迁之功自居的,享有“夹辅”、“肱股”(《国语 晋语四》)美誉的晋文、秦襄、郑武等“贤”、“卓”之君[5]。笔者赞同其论点。由此可见,平王东迁是受晋、秦、郑等诸侯所逼,而且极有可能,他们还故伎重演,把平王东迁说成是为犬戎所逼,并以“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载入史册,来蒙骗世人。

(二)、“二王并立”时期,平王政权与三门峡虢国交恶,随着平王政权获胜成为惟一的正统,双方竭力改善关系,并且随着三门峡虢国在周王室地位的恢复也为自己的覆亡埋下了伏笔。

“二王并立”时期,对虢国来说,表现有二。其一、竭力扶持余臣打击平王政权。由于三门峡虢国距携地过远,有些鞭长莫及,再加主要诸侯们的反叛,余臣政权势力大减,直至公元前750年,余臣被晋文侯等杀害。其二、威胁平王东迁行动。虢国处在成周以西三门峡地区,作为平王政权的对头,虢国自然是保护平王东迁的诸侯国军队防范的对象。这也就是在护驾东迁的诸侯国中,没有虢国的记载,虢国也更不可能随平王东迁了。对平王政权来说,则是竭力打击和削弱虢国的势力和影响了。这表现有三,其一、有可能利用胜利者的话语权、著史权,丑化虢国国君虢石父。虢石父作为虢国的一代国君、幽王的卿士,是有一定政治才干的,然而他在《国语·郑语》、《国语·晋语》、《史记·周本纪》等却留下了一个人品不好、道德素质低下“善谀好利”的恶名。应该说这可能与平王的作为有关。对平王来说既然能将弑父灭周恶行说成犬戎所为,东迁说成是避祸犬戎,又为何不能丑化自己的前政治对手虢石父呢?若他这样做,拥戴他的诸侯国同样也会随声附和并记在史册。其二、纵容郑国剪除三门峡虢国的臂膀——血脉相连的东虢。东虢是西周初分封在今河南荥阳附近的诸侯国,其开国国君虢仲与三门峡虢国的开国国君虢叔是亲兄弟。在“二王并立”争正统的斗争中,郑国归顺了平王政权,尤其是与申国的联姻,进一步巩固了与王室的关系,郑武公凭着平王的宠信,借机扩大地盘。于公元前767年“以成周之众,奉辞伐罪”(《国语·郑语》)之名,灭掉了东虢,使三门峡虢国失去了血脉相连的一支。其三、长时期不恢复虢国国君在王室的卿士身份。周代王室官员的职务一般是世袭的,幽王死后,继承其父——虢石父遗志的虢国国君虢公翰,面对宜臼(平王)的“恶行”,成立余臣政权与其争正统。一般说来,他只会就任余臣王室的卿士,不会在平王王室任职。随着余臣政权覆亡,平王作为胜利者成为惟一的正统,仍然长期不恢复虢国国君在王室的卿士身份。

东迁之后,尤其是“二王并立”获胜后,对平王政权来说,其势力一落千丈,王室直接控制的地盘和一个中等诸侯国差不多,因此,诸侯们几乎不把周王放在眼里,特别是郑国,很有挟天子已令诸侯的势头。面对郑庄公的嚣张,周平王也逐渐改变了对三门峡虢国的看法,在其去世的前一年,设想在王廷重用虢国国君虢父忌父来制约郑庄公。郑庄公自然不愿大权旁落。为了虢国,周、郑关系由郑国国君职掌王政到周、郑交换人质来保证相互信任,再由交换人质保证相互信任到郑取周王的温之麦和成周之禾的公然挑衅。经过数年的不懈努力,公元前715年,“夏,虢公忌父始作卿士于周(《左传》隐公八年)”。三门峡虢国国君终于凭着先君们服务王室的光辉历史和自己的实力重新取得了周王的信任,执掌了王政。其后虢国国君虢公林父、虢公丑也相继在王室担任这一职务。

重新获得王室信任的虢国国君们也为了洗刷与平王前期对抗的历史,不顾其它诸侯国积贮力量,兼并弱小,扩充势力的举动,一味地把自己捆绑于王室的战车上,不遗余力地维护和扶持王室的利益和权威,参与周郑繻葛之战;干涉晋国权位之争;剿灭王子颓成周之乱;讨伐叛王的樊皮;打击西戎势力等,因而耗尽国力,被复仇的晋国于公元前655年一举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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