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荨麻草的第一次短兵相接|新知
荨麻草 朱学东摄
1935年,一位叫哈瑞·马丁松的瑞典作家写了一部儿童小说《荨麻花开》。40年后的1974年,马丁松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2016年,译林出版社出版了马丁松这部据说是带有半自传性质的小说。《荨麻花开》中文版出版的时候,我正在媒体界服务,虽然没有读过这部小说,但媒体对于这部小说的介绍我是知道。
2013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爱丽丝·门罗的著名短篇小说《荨麻》,我则读过。尽管带着中年妇女的絮叨,但我读完还是有些唏嘘。
我有些好奇,这些作家何以喜欢用荨麻来作为自己作品的名字?原来,荨麻是北欧乡间常见的植物,度娘说荨麻生命旺盛,生长迅速,对土壤要求不高,喜温喜湿,常生长在山坡、路旁或住宅旁半荫湿处,全国许多地方都有生长。
我不认识荨麻,我的生活里没有出现过荨麻,但我知道有一个与荨麻写法一样发音不同的荨麻疹——那可不是好东西小时候我们叫它风疹块,痒死人。作为植物名字的荨麻的“荨”发“qian”音,而作为病患名称的荨麻疹的荨发“xun”音。尽管两者是不同的东西,但我常常把两者混淆。原谅一个文科生的无知。
2018年7月下旬,随中国国家地理风物之旅团队到甘肃平凉一走。在平凉时,我们去参观华亭县安口镇的古窑址。安口曾经是西北地区著名的民窑所在,烧制的民用陶瓷器具曾行销西北,至今仍可从镇上的厂房和直通工厂的货运铁轨一见当年红火之遗存。
安口曾经红火的古窑址及窑神庙,如今在一个安静的老村落里,虽然村子里的菜园子依然显示着这里是人们生活的地方,但那天我见到的本村的人,没有超过5个,且都是老人,这可能是乡村普遍境况吧。
窑神庙里,里边的庙堂前,矗着几块石碑,是捐资修建窑神庙的人名,最古旧的一块,是民国早年重修窑神庙的碑记。现在的窑神庙,比较荒凉,到处杂草丛生,不是路边,高的野草有人一般高,我们去时已近中午,烈日高照,但背阴处蝇虫仍多。若是早晚,估计这里也是兔走鼠窜啊。
我独自一人围着破旧的屋宇转时,用手拨拉用脚踩踏那些齐胸高的野草时,突然觉得中指和小腿各自麻了一下,有一阵“钻心疼”感,这种钻心疼感,最似小时候拔秧时被秧田里那种白色的外形有些像海马的叫“钻”的小虫咬后。我仔细检查,手指和腿上都无被咬扎的痕迹,虽然疼,但连红印都没有。
我初以为被拉拉藤的毛刺扎了。周围有很多拉拉藤——我老家也常见,植物学者史军告诉过我,其嫩芽可充任酿酒的啤酒花——但拉拉藤的毛刺的疼感不是“钻心疼”,而是表面的那种疼,疼不会集中于一点,起码是一条。我用手手掌手指划过拉拉藤,虽然有些硌涩,却没有拉破,也没疼。应该不是拉拉藤。
难道是虫子?那可麻烦了。但我仔细看,那些小虫子都不像是有毒的啊。难道是草叶上的刺芼?刺芼刺了后的疼痛有些类似,但周围的杂草,不像刺芼喜欢呆的品种啊,再说,我穿着牛仔裤,刺芼怎么可能刺进裤子呢?
忍者疼的难受,我回到队伍,跟植物学者史军聊起来,说不知被什么咬了。带我们去的安口的朋友说,会不会被螫人草咬了?这个地方多螫人草,这草咬人很厉害的。
螫人草?我不知道啊,长什么样?我有些紧张。
史军眼神望路边一扫,说,朱老师,你不会是被荨麻扎了吧?
荨麻?什么荨麻?我有些惶惑。
就是荨麻疹的那两个字,植物叫荨麻,字一模一样。史军解释说。
噢,那我知道,但从未见过不认识啊,我还一直读的是荨麻。我回答说。
朱老师,这就是荨麻。史军停住脚步,扒拉着路边一株植物,告诉我。
啊,这不是野菊花的一种么。我一直以为是野菊花呢。
荨麻的叶子有些近似野菊花,但仔细一分辨,其实跟菊花长得不像。我马大哈了。
朱老师,你看,荨麻的花和野菊花的花完全不同,很低调的,它的叶子背后都是小刺,这刺就像蜜蜂蚊子螫人一样,都是注射乙酸,不过,荨麻螫人可比蜜蜂蚊子厉害多了,有毒,有些人会很敏感,会过敏。BBC一档节目里,嘉宾直接拿着荨麻往自己胳膊上一拍,立马一片水泡,不知他怎么忍受的……
我手指和小腿上那种针扎感很强,听了有些发毛。但我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挠被咬处。慢慢地,针扎钻心的感觉衰退了,虽然还有些麻痒。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用凉水洗手,立马中指又出现了明显的不适感。奇怪得很。史军给了我一盒清凉油,让我抹上。到下午,在庄浪云崖寺我用清凉的山溪水洗手时,手指不适感再次出现,一直到差不多八个小时,这种不适感才彻底消失。
史军告诉我,一些地方似乎还吃荨麻草,不知他们怎么处理的。后来我的朋友告诉我,四川重庆一些地方吃火锅,就涮荨麻的嫩芽嫩叶。我的一位前同事告诉我,青海那边,有人用荨麻的嫩叶烙饼吃。而在伊犁,荨麻的嫩叶拿开水焯熟,据说也是一道农家菜,不过采嫩芽时要顺着往上采,大概也是怕被咬着吧。
中医说荨麻浑身是宝,可全草入药,有祛风除湿和止咳之效。而在古罗马,荨麻一直被当作药用,度娘说,荨麻治疗风湿病、前列腺炎疗效确定,是欧洲风行的植物药之一。
真是我畏之如蛇蝎,人视之为宝贝。
至于被荨麻咬了怎么办?正常的就是用肥皂清洗,就像小时候被刺芼咬了,肥皂清洗也是一种办法。
门罗在《荨麻》中说,有一种植物叶子可以做出最好的药膏,来治疗荨麻疹子,植物的名字好像是小牛蹄还是冷蹄?
我的几位朋友在网上给出的秘方是,用尿涂抹,如果自己没有,用别人的也可,“这是妈妈教的土办法,比什么药都管用。”
“荨麻,……其茎有刺,高二三尺,叶似花桑,或青或紫,背紫者入药。上有毛芒可畏,触人如蜂虿蜇蠢,以人溺濯之即解,搔投水中,能毒鱼。气味辛、苦、寒,有大毒。主治呕吐不止。蛇毒,捣涂之。风疹初起,以此点之,一夜皆失”。
原来便溺疗法是《本草纲目》里的方子!以后注意下,如果能发现背紫者,可入药啊。不过,按本草纲目的说法,它的毒够厉害的,我只是不舒服,算是不幸中大幸了。
“那些长着硕大紫粉色花瓣的植物不是荨麻。我发现它们叫作斑茎泽兰。我们一定也进到带刺的荨麻丛里去了。这些荨麻是些更不起眼儿的植物,它们有着色泽更淡的紫花。茎上居心叵测地布满纤细而锋利的刺,这刺能划破人的皮肤并引起发炎。在生机勃勃的杂草地上,应该也有这些荨麻,只是我们没留意到。”
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如果处理不好,会像被不起眼的荨麻咬了一样,不会死,但会很难受,也伤人。门罗这样在《荨麻》中结尾,女主人公把自己心中的爱封存起来。
但我对荨麻还是只有畏惧和好奇。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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