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关于救火的记忆|原乡

(图片来自网络)

早年苏南乡村,一般是低矮的砖木结构的房屋,稍高一些的,也做成了两层阁楼。

苏南乡下的厨房间,俗称灶间屋,向来比较宽敞,除了灶台几口大锅之外,还需有空间摆放水缸和泔水缸。

因为以烧稻草麦秆为主,这些柴火皆不经烧,所以需要较大的空间堆放柴草(亦称柴火),以备烧灶之需。

不过,这也带来了另一种麻烦,即防火问题。

柴火旺时,火苗能蹿得很高,很容易遇着其他易燃之物,引发火灾。

或者,一点残存的火星,也很容易引发火灾。

这与苏南乡下农民的居住环境和生活习惯有关。

尤其每年秋收之后,稻草堆积,雨水渐少,风干物燥,极易招祝融临门。

所以,乡下人都是极其小心翼翼的,尤其对小孩玩火,是极其严厉的管制的。

另一方面,当时人们对于预防火灾,也是煞费苦心。

比如灶膛间,每天用完火之后,周围必须清理干净,并在灰烬上洒水,以防死灰复燃。冬天晚上睡觉之前,这个活更是每天必做。

灶膛间另一件物什,即是水缸。不像今天家家户户都有水井,还引了自来水。那个时侯,一个村子通常只有一口井。勤快之家,每天皆要挑水倒满水缸,一般人家也会有半缸水存着,一来为做饭用水方便,二来也是为放火不时之需。

生产队的时候,秋收之后,通常要在收割干净的野地里,找个什么的晚上,用稻草扎几捆,点火烧了,也算是给上天司火烛之神尽些心意,这叫“解火烛”。俺今天的说法,实际上是向祝融行贿,让他不再骚扰人间。

我们小时候很喜欢跟着大人做这个,那时,这村那村的野地里,火把遥相呼应,还夹杂着救火、解火烛的呼喊。

据说,过去更郑重其事,还要烧些菜肴的。这个传统,即便是集体化时代,也算是没破掉的风俗,即便简化到了点几把稻草烧化了的程度,它依然留存了。

生产队时期,学校也会要求各村的红小兵们,晚上排队绕村巡夜,巡夜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喊口号,口号以政治为主,不过,风干物燥,谨防火烛之类的口号,秋冬时,偶尔也喊过。

即便这样,也难以避免火灾发生。

我家就遭遇过火灾,把屋顶烧掉了,爷爷和父亲被迫翻盖了房子。

苏南乡下,村落密集,河道纵横。小时候周边村子只要一发生火灾,那是周围好多里方圆之内的大事。

一地火灾发生,铜锣声震天动地,夹杂着救火的呼喊,村村相传。三五公里之内的村子,瞬间传遍,不论那个村子的青壮年,或抬着水龙,或拿着木桶,不约而同奔向失火的村庄,小孩们则紧跟着后面看热闹。

对,水龙。

现在关于水龙的记忆,已经极其淡薄了。

我甚至已经没有水龙形状的清晰记忆,约略记得,有条很长的水管,前面是铜头或锡头,很重,需要好几个人抬,到火灾现场,找离火灾现场最近的地方,让大家提水灌满水龙的肚子(桶),然后有不少于两个的小伙抬压杠杆,把水压上来,另外有人端着水管龙头,对着失火处浇水,而其他人,一部分往水龙里续水,一部分则直接拎水泼向失火处,或者帮着主家从火场里抢出物品。

苏南乡下的房子,过去都是紧挨着,俗称搭山头,一旦火灾发生,极易蔓延,所以,救火时,未着火的邻居家,一般损失也是蛮大的,救火的人,通常会把墙打塌,以阻火势蔓延。

在那个艰难的年代,穷家陋舍便是农民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一旦失火,乡邻之间,相互驰援,从来都是义不容辞。

这也是有历史传统的。

《春秋左传》载,鲁昭公十八年(公元前524年)夏五月,宋、卫、陈、郑等国家发生火灾,郑、宋、卫等国家都采取了相应的措施,而陈国却没有,许国则是对别国灾情无动于衷,故言:“陈不救火,许不吊灾,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

依稀记得,我小时候最少见过三次动用了水龙头的救火。

一次是胜西方向,具体哪个村不记得了,一次是往南码头方向,这两个地方,按过去要抬着水龙去救火,也不是容易的事。还有一次,是我们东村人家。

不过,现在都是砖瓦水泥钢筋房子,也用了液化气瓶,灶间堆柴草也少了,乡下火灾少多了。

不过,再也见不到的,还有水龙,水缸等等。解火烛这样的活动,如今还搞不搞,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甚至没问父母,他们还做不做。

严苛的政治都没有彻底消弭掉的传统习俗,却随着生活方式的转变,悄然瓦解了。

没有一点声音,连挽歌都没有。

(作者系网易新闻 网易号 “各有态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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