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去图书馆时,每当我们走到B开头的书架旁边,尤其是B84开头的书架旁边,我的超能力就能发挥作用了。这项超能力很简单,就是看一眼书名,看一眼作者名,看一眼目录,最多再看一眼前言或后记,就能判断一本书值不值得读。和朋友私下里说话,当然不用太客气。那时我对她说,只要看一眼封面,我就能知道一本书是不是垃圾书。这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具备这种超能力呢?为什么我的超能力有这些使用限制呢?容我慢慢道来。在40多年前,心理学家 Richard Petty 和 John Cacioppo,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模型,名为推敲可能性模型(Elaboration Likelihood Model),简称为ELM。ELM模型指出,当人们获取一些信息后,有两种不同的途径来决定该不该相信这些信息。一种称之为中心途径(Central route),另一种称之为外周途径(Peripheral route)。两种途径有何不同呢?人们在什么情况下更容易采取哪种途径呢?让我们先来看一个简单的例子。假设我们要买一款手机。市面上有铺天盖地的广告,随便打开一个电商网站,搜索手机,我们都能找到无数的选项。那么,我们会怎么决定买哪款手机呢?有的人会采用中心途径来决定买什么手机。他们会了解手机的性能、价格、大小、电池容量、有无NFC功能等等。他们有着相对高的手机鉴赏能力,同时也会花费较多的时间去对比各个备选手机。总之,他们打算投入很多时间资源、智力资源去考虑买手机这个问题。有的人则更多依靠外周途径。比如,自己喜欢的明星代言了某款手机,于是就要买那一款。自己忠实的品牌出了新款手机,于是就决定购买那一款。那款手机的颜色很对自己的口味,或者,周围人都用那款手机,或者自己信赖的人推荐那一款手机。总之,他们对于手机本身没有很强的鉴赏能力,也不会在选购手机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时间。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会同时应用中心途径和外周途径。但目前需要先知道它们的区别。中心途径意味着谨慎、仔细地思考并推敲信息的内容,从而决定是否应该相信那些信息。外周途径意味着根据信息内容以外的线索,如信息的呈现形式、给出信息的人或组织等,决定是否应该相信那些信息。那么,人们在什么情况下更容易采取哪种途径呢?让我引用维基百科上的一张图:从这张图中不难看出,动机(motivation)和能力(ability)是决定人们采取何种途径的两大核心因素。回到我的“超能力”案例上来。为什么我能在图书馆里迅速地识别B开头的书籍的质量呢?答案是,因为我有较高的动机水平和能力水平。读书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糟糕的书籍不仅会浪费我的时间,还可能在我的脑袋里塞入垃圾思想。某些高明的糟糕书籍,甚至会让我自己都看不出来它们已经在我的脑袋里塞入了垃圾思想。所以,我必须要谨慎地选择该读什么书,不该读什么书。同时,B开头的书籍是广义的哲学类书籍,B84开头的书籍是心理学相关的书籍。这恰好是我擅长的领域。我有能力凭借自己的头脑,去核验其中的信息是否值得相信。那么,为什么我的超能力有使用限制呢?因为在B或B84领域之外,我要么缺乏动机,要么缺乏能力,要么缺乏动机和能力。关于化学或土木工程学的相关书籍,我就算有足够强的动机去辨别它们是否值得阅读,那也没有能力做出这样的分辨。因为化学或土木工程学不是我的强项。所以,我只能依靠外周途径做出决定。比如,参考网友们对这些书籍的评分,它们被借阅的频次,它们的封面的美观程度等。同理,我的鉴赏能力也不能应用在关于服装的信息上。我没有足够的动机去花时间和心思来考虑该买什么衣服。也没有鉴赏衣服的能力。所以,我只能依靠外周途径来决定买什么衣服,也就是按销量排序,按价格排序,按评价排序等。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兴趣的信息,也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在这些领域中,我们会采取中心途径来判断那些信息是否可信。一个营养学的专家可以凭借自己的头脑来判断网络上传播的养生菜谱是否靠谱。而一个普通人则更多地看那些菜是否是自己爱吃的菜来决定是否要相信那个菜谱。一个资深的数学教师会仔细倾听讲台上的人说话的内容,来决定其说的教研和教学思路是否可信。而普通人或者新手教师,则更多地注重讲台上的人的头衔或其制作的ppt的精美程度。一个狂热的汽车粉丝会仔细研究那台车的细节来决定是否要购买那台车。而不具备相应动机水平和能力水平的人,则更多地看那台车旁边站的模特的漂亮程度来决定是否要购买那台车。有人可能会认为,中心途径的会让我们更好地获得真相。外周途径则可能带来误导。情况有可能如此,但也有可能不如此。一个研究星相很多年的人,可以用中心途径去相信一本星相学大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出生的日期和地点真的能预测这个人的行为。当我们依靠外周途径去决定相信或不相信什么时,也不一定会被误导。至少我每次靠销量排序来买衣服,买到的衣服都挺满意的。所以,两种途径各有特点,它们没有优劣之分。中心途径更费时费力,不过它会让信息接收者更稳定地相信或不相信那个信息。如果我根据中心途径断定一本书是值得阅读的好书,那这一观点就不会轻易改变。外周途径则能让信息接收者省时省力,但它带来的说服效果容易被改变。今天我根据外周途径决定要买这款手机,明天我就可能根据外周途径购买别的手机。现在,我们知道了,当人们有较高的动机和能力水平时,会更倾向于采取中心途径来评估信息是否值得相信。当人们欠缺动机或能力时,则更倾向于采取外周途径。两种途径没有严格的优劣之分。日常生活中,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接触各种各样的信息。广告、软广告、书籍、父母和老师的言语、朋友的建议、记者报导的新闻、互联网上的帖子等,它们都试图说服我们,让我们邀请它们进入我们的大脑。请问,你会怎么决定要不要相信那些信息呢?哪些是你觉得非常好,很愿意和大家分享的策略呢?它们属于中心途径还是外周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