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东古驿道上的诗篇:彭孙遹在岭南所写《潘田驿中见木芙蓉一本高丈馀》一诗解读

古驿道南粤古驿道是指1913年前广东省境内用于传递文书、运输物资、人员往来的通路,包括水路和陆路,官道和民间古道,是经济交流和文化传播的重要通道。随着现代交通体系的发展,这些曾经辉煌通达、车马喧闹的古代道路逐渐被湮没,被覆盖,或者被遗忘在深山野岭、荒草萋萋之间。它们饱含岁月之美,却又日渐凋零。

彭孙遹在岭南所写《潘田驿中见木芙蓉一本高丈馀》一诗解读

(作者:朱诗向)

彭孙遹是清初著名诗人、词人,与王士祯齐名,并称为“彭王”,存诗1500首,主要著作有《松桂堂全集》、《南往(淮)集》、《延露词》、《金粟词话》等。

清初,地处岭南的广东人热衷于向北行游,而江浙地区也有一批人,除了彭孙遹,还有朱彝尊、查慎行等,跨越逶迤五岭南下和粵人交友,作诗奉和。

1665年仲夏,遭受仕途挫折的彭孙遹从扬州出发,沿着扬州、芜湖、九江、南昌、吉安、赣州、上犹、韶关、广州、罗浮山、龙川、东莞、惠州、潮州,进入今天属于梅州丰顺管辖的留隍、潘田,经过丰顺曾经的县治丰良(旧称:丰政都通判府),然后进入梅县境内的畲江驿、大埔县三河镇的蓬辣滩,再从雷乡馆(龙川县旧名)、赤甲水、石龙、博罗.....返程,留下一路诗篇。

彭孙遹岭南行游(时间为康熙四、五年,即1665-1666年),在丰顺县潘田镇历史上(迄今为止)发现仅有的一首诗:《潘田驿中见木芙蓉一本高丈馀》,全诗如下:

一枝独自染秋容,

拂瓦窥檐晓露浓。

惆怅佳期不可即,

空教木末采芙蓉。

解读如下:

一枝独自染秋容:

这是一个人的旅程,行走他乡难免孤寂。在“潘田驿”小住一晚,早上起来,看到驿站里面有一株高达丈余(3米多高)的木芙蓉(木芙蓉是岭南一带常见的观赏花,也是单朵生在枝顶,带有孤独的意味),身单影只在晨风中望着木芙蓉花,思绪万千。

拂瓦窥檐晓露浓:

而这时,抬头又看见瓦楞屋檐上有露珠垂滴,而天空也雾霭茫茫——心茫茫前路也茫茫!浓雾虽有散尽时,而此刻的心境却似晓露一样“滴滴答答”:前路无知己,他乡无人识!

惆怅佳期不可即:

一个人离家很久了,总有一份思乡心境。而这时的异乡潘田,人烟稀少,除了偶遇来往于驿站的而匆匆别过的官商人士,竟然没有一个诗友可吟诗唱和,孤身一人在粤东大地行游,思乡、念妻的心情表露无遗:和爱妻再次相聚的日子,只可想不能及。木芙蓉虽然花开灿烂,彭孙遹却感到“木芙蓉”所寄寓的落寞和离愁。

空教木末采芙蓉:

“木末采芙蓉”这里是托物言情,木末,指树梢。木芙蓉不同于梅花、桃花等是满树花开。木芙蓉的花苞开在每一根枝条的最末端上,凭风玉立,所以用“木末”二字是很准确的。这句诗既有唐朝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影子,表面是幽静的境界,其实暗含很多寄慨,透露了内心的感伤、压抑和落寞;也有宋代范成大“花心应似客心酸”的伤感,以及韩愈笔下木芙蓉"愿得勤来看,无令便逐风。"的无比遗憾:潘田驿只是匆匆一过的人生小逗号,一走就再无重来的机会,只能“空教”木芙蓉在风中独自绽放。

在“潘田驿”遇到这株高达丈余的木芙蓉,彭孙遹作为饱读诗书的一代才子应该知道“木芙蓉”曾经多次入诗,各朝各代很多著名诗人都曾以此为题写过诗篇:比如唐朝的王维、白居易、韩愈、柳宗元,宋朝的王安石、范成大等等,元代:卢琦、杨弘道,明朝的于慎行、王恭、王慎中、吴孔嘉、李孙宸、杨士奇、欧大任等等,都曾以“木芙蓉”为题作诗。因此,彭孙遹自然而然就想通过“木芙蓉”来寄托一路旅程的心情,不经意在潘田土地上留下宝贵的一首诗,也是绝无仅有的一首诗。这是彭孙遹个人情感和潘田木芙蓉偶然碰撞发出的思维火花,即使只有一瞬却留下无比绚丽的光芒。

全诗孤寂、感伤、思乡、念妻的气氛浓厚,历史上的潘田并不是可圈可点的重要地方,而这株根植在异乡的木芙蓉,把彭孙遹饱读诗书、和“借物寄情”的思绪发挥得淋漓尽致!

彭孙遹这次岭南之旅,除了在丰顺潘田写的《潘田驿中见木芙蓉一本高丈馀》一诗外,还写了《阅潮州郡志见潮阳女子谢五娘》、《韩山谒文公祠》、《潮州食新龙眼》、《韩山亭》、《潮州西郭》、《蔡家围》、《産溪夜月怀程五周量》、《渡畲坑》、《梅州寄洪晖吉》、《程江寄宋尚木》等等诗篇。这些诗的发现,不但填补了潮州、梅州等地的市志、县志的空白,而且极大提升了粤东乃至岭南的人文和历史价值。

备注:

①  “潘田驿”在宋朝隶属揭阳县(公元1121年)管辖,元朝隶属于潮州路揭阳县(公元1271年)潘田司管辖。嘉靖二十六年(1547)编撰的《潮州府志》记载:明朝隶属于潮州府(公元1369年)海阳县潘田巡检司管辖,今在梅州市丰顺县潘田镇境内。

②  本文涉及的地名、诗篇均来源于《四库全书》松桂堂全集·卷四十二、卷四十三。

作者简介:朱诗向,广东丰顺人,曾有两部书籍出版,并在国家级报刊《中国国门时报》、省级报刊《广西日报》等发表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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