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前旭丨窗
从北凉台的窗口望出去,左边是蜿蜿蜒蜒的吕梁山,右边是起起伏伏的太行山。我和我的城市就都安居在这两座山的臂弯里。临海的城市中,人们喜欢住“海景房”,而在这两山夹一水的太原,一不小心住了这样的“山景房”,也算是种幸运吧。
其实,真要感谢的还有这窗。她让我闲暇时可以有很好的视野,大略的看出这城市的走向。而窗的下方则是热闹的西流村。说她热闹,一是她高高矮矮、肥瘦不一的各色建筑,给人以视觉上的杂沓和丰富,二是她车流穿行、人声起伏的“村井”生活的繁忙,给人以听觉上的喧嚣和说不出感受的亲近。
这个拥有五百户村民的“城中村”里,居住了南来北往的近两万人。也就是在这样的夏季,炊烟升起、华灯初上,我眼皮下的村庄便立刻活跃起来。村中的租户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返回到他们的出租屋,开始一天中属于他们的休闲时光。男人们挈妇将雏地在村落的各条街道、各种店面里享用晚餐。孩子喊,大人叫,间或是汽车的喇叭声。还有栖居在村落里的三千多幼师的孩子们,穿着红色的校服,排着队在教学区和宿舍区之间往来穿梭。她们的队伍在街面上划出道道红彩,成为村落里的风景,并为夏曰的村落嵌入了文化的元素,靓丽、生动、生机勃勃。我知道,这时候整个村庄就是一个大市场,你可以买到满足你日常生活的各种东西。
天彻底黑了,灯光从一个个高低错落的窗子里探头出来,闪闪烁烁中会有孩子的、大人的身形从灯影中闪过。我太熟悉这些窗口了,明明暗暗的灯影后面,是实实在在的一户人家。这个家庭和睦不和睦、幸福不幸福、温馨不温馨只有灯影里的主人们清楚,但我知道他们栖居在这里的目的:讨生活。一个“讨”字更涵盖了他们生活的全部内容。有无奈,有希望,有奋斗,有艰辛。这些叫做“外来人口”的外地人,为在城市里寻一个立足点,远离故土,甚至抛家别舍,其中的甘苦是我们这些“故有人口”难以体察的。生活,凭谁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既不波澜壮阔,也少有花红柳绿,更多的是锅碗瓢盆相随,柴米油盐相伴。我并没有刻意地去关注这些外来的拼搏者,也没有走进他们的故事里,只是他们的身影在夏夜的灯光里,透过他们的窗、我的窗有意无意地时不时投入到我的眼帘,走进我的心里。
我最关注的是另一扇窗,母亲的窗。隔了和平北路看过去,在路的那边是母亲的窗。我在这边住六楼,她在那边住十一楼,从西流村一户飘着红旗的屋顶寻过去,恰好是她的窗口。晴朗的夜晚,会依稀看到她窗子里闪现的灯光。我在想,母亲还没有睡呢。我在猜,她是坐沙发上看电视呢,还是捧着歌页在唱歌呢?不会是电视开着,人在沙发上睡着了吧?有时就忍不住打电话过去,知道她在干什么了便心安了。母亲在电话里念叨最多的就是她的孩子们。“你姐今天回来了,给你孩子买了件衣服,你带回去让他试试吧”,“你弟来电话了,他明天回来,你要不要过来,中午吃拉面吧”。虽然只是家长里短,但听到她声音,心立刻便安下来。有时她会把她唱的歌用微信发过来,她唱的那首《西部放歌》,是我学校里两位专业老师的压轴曲目,我熟悉。“哗啦啦的黄河水/日夜向东流/黄土地的儿女哟/跟着那太阳走……”
想起小的时候,住在和平村晋机厂宿舍,一下学就在宿舍区疯玩。天黑了,肚子也隐隐的饿了,我和弟弟使个眼色,两人便心照不宣地跑到楼后,看到三楼窗户里灯亮着,知道家里有人。“玩会儿”,“对,再玩儿会”。直到母亲从窗子里探出头,扯了嗓子喊我们吃饭,哥俩才一边应着一边满头大汗地往回走。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吧,看到窗里灯亮着,心里便有种踏实的安全感。人到中年,越来越胆小了,心里惴惴的总怕生活会起什么变故,相应的那悲悯情怀也愈发的繁茂起来,看到万家灯火心里就添了几分的快乐。
如今啊,也就在几个月前,西流村的那些窗消失了。不仅是那些窗,整个村庄都随着城市的改造消失了。我从北凉台的窗口望出去,东风小区、荣兴天平、百姓渔村、集祥美地、集祥君悦一片片高楼组成的小区远远地环绕了我的眼帘。右边的太行山只在高楼的顶端隐约着它的山形,左边的吕梁山也只能从高楼间的豁口处才能看到些许模样。而西流村的工地上灯火辉煌,建设者总是干劲十足。这多多少少给人以安慰,不至于因熟悉的场景发生了变化而太过惆怅。因为希望在心里,等广厦成真时,更多的窗里会有更明亮的光,谁说不是呢!
作 者 简 介
李前旭,微信名淡然,男,湖南籍太原人,1967年出生。毕业于山西师范大学,供职于太原幼儿师范学校。2015年格力-TOSOT杯《美文共享》原创美文大奖赛 一等奖;2017年玉润时光·首届“行参菩提散文奖” 三等奖。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在岁月长河中捡拾生活的点点滴滴,焙成文字感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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