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红、祁门红茶、九曲红梅、烟小种红茶,谁才是中国红茶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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丨首发于大鱼号:小陈茶事
丨作者:村姑陈
《1》
有个茶友来“投诉”。
投诉我们家的烟小种。
用充满委屈的语气说,这是我喝过的最差的一款红茶。
并且,还用了别的红茶来反衬,说烟小种只有一股烟味,不如滇红祁红好喝。
单看茶友的这番描述,不太懂茶的人,估计就会一边倒,赞同这位茶友的观点,认为确实是烟小种的不是。
甚至还会有人据此认定,烟小种这款茶,不如滇红祁红。
不过,我倒是从茶友的留言中,看出了另外一番意思。
茶友并没有拿这款烟小种与其它的烟小种去对比,而是拿它与工艺不同风格不同的滇红祁红去对比。
可见,茶友并没有在别处喝过烟小种,否则,按常理,肯定是烟小种与烟小种去对比——同类才能类比。
就像去串门,见到邻居的孩子,念高中,询问他的成绩的时候,必定不会拿小学生的成绩与他去对比,必定是要拿自己熟识的另外一个同样念高中的孩子去对比才。
这是普罗大众的标准。
而从未喝过烟小种的茶友,第一次喝,觉得不如自己喝惯了的滇红祁红,这也是极正常的事。
陌生的环境自然不如熟悉的地盘来得有安全感。
毕竟,尝试新口味,也是有风险的。
有一半的概率,会不喜欢。
君不见,明星们一般不愿意在发型上做翻天覆地的调整,就是怕粉丝们不习惯变化——从数学上来讲,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是不喜欢。
《2》
其实,烟小种好不好,是不可以跟滇红祁红去相比的。
虽然它们都是红茶。
且让我举个例子,大家就明白了。
比如,每年春天的时候,我们都要吃一样山珍——笋。
上海人吃鲜笋,有一道菜,叫腌笃鲜。是用鲜笋切块,跟鲜肉和腌肉一起炖汤。
成品菜汤清水洁,吃起来笋鲜香,而汤鲜美。
别具一股春天之嫩意。
而武夷山人吃鲜笋,则不是炖汤,而是炒。
五花肉切片,加蒜头,加鲜红椒,与鲜笋片一同清炒。
炒出来的鲜笋片照样鲜香扑鼻,清脆甘香。
一股山珍的感觉便笼罩了餐桌。
看,同样是鲜笋,不同地区却有不同的吃法。
有些茶友,喜欢吃腌笃鲜,却不喜欢吃清炒笋。也有些茶友狂喜欢笋炒肉,而不喜欢笋炖汤。
那么,喜欢腌笃鲜的人,是不是可以认为笋炒肉“这道菜的做法”不好呢?当然不可以。反之亦然。
我们只能客观地描述为“我个人不喜欢这个口感”,但不能说这种菜肴不好。
笋炒肉存在了数百年,必然有它的粉丝,必然有它存在的意义。
吃饭跟喝茶一样,口味因人而异。
茶友不喜欢烟小种的口味,其实只是站在个人角度不喜欢烟小种的味道而已。
烟小种有烟小种的工艺 ,滇红祁红有它们自己的工艺。
工艺不同,自然不能横向对比。
说到底,烟小种有烟小种的好,滇红祁红有它们的妙。
各领风骚罢了。
《3》
红茶的历史,不如白茶,不如绿茶。
它的兴起,不过数百年的时间。
然而,由于红茶的口味为番邦人士所喜,在那战乱迭起的年代,在其它茶叶式微的时候,它飘洋过海,像一杆隐形的旗帜,高高飘扬在了日不落帝国的上空。
那是上天眷顾,让中国人用另外一种方式,在世界上扬眉吐气的标志。
细阅历史,最早飘洋过海的那一些中国骄傲,便是烟小种,来自桐木关的红茶。
彼时,国内的其它红茶,现今大家耳熟能详的那一些,还很式微,没有能与桐木红茶相抗衡的知名度。
这些烟小种,从雄关漫道的桐木村运下来,再途经漫长海道,来到异国他乡,先是被贵族所喜,后渐渐为平民阶层所爱。
最初,番人用烟小种煮水,然后倒掉茶水,拌进胡椒孜然盐等等佐料,单吃叶子。(详见钱钟书《围城》)
后,放置壶泡,杯泡,再佐以糕点小食,成为上层社会贵族社交的必需品。
谁家没有几包小种红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族。
这种地位,跟宋时大家喝点茶喝茶饼一样,连苏轼这样的文学青年,喝到g一饼密云龙,照样如获至宝,赶紧写首词,发个朋*圈炫耀一下。
后来,番邦的红茶需求量过大,而桐木红茶的产量远远不能满足他wu们的需求,于是,桐木的茶树们,被大量运下来,运到印度,运到斯里兰卡,去大量种植。
他们再学了小种红茶的制作工艺,自己开始种植与加工生产制作红茶。
而工业化大生产的兴起,以及与桐木地区物产的巨大差异,让番人,对小种红茶的加工,进行了改良。
他们没有马尾松,不能烟熏小种,不能制作烟小种,遂放弃了烟熏这道贯穿于传统小种红茶加工工艺始终的工序。
甚至,由于印度的气温与桐木的气温相差甚远,他们改良了红茶的发酵程度,进行了降低。
这就是现在大家喝到的斯里兰卡红茶的味道——没有了烟香,桂圆香淡了,而花香极深。
后来,这种红茶的工艺在世界各地推行。
再反传回了中国。
由于这些改良后的工艺,更加适合全国乃到全世界的红茶加工种植,数百年来,它们得到开枝散叶,并被引为经典。
倒是对桐木的气候与物产极度依赖的烟小种工艺,这种最初也是了传统的工艺,渐渐失传了。
《4》
烟小种,确实是一般人喝不来的一款茶。
它的口味,自有争议。
如同榴莲,如同臭豆腐,喜欢的人,自是喜欢。不喜欢的人,自是厌恶。
但,无论世人褒贬如何,烟小种是红茶界的遗世明珠,这是肯定的。
相比滇红祁红,烟小种的工艺,是最麻烦的。
它需要马尾松。
这种植物,武夷山脉有,别的地方,极少。若要寻,则价高,会增加成本,遂被放弃。
烟小种的茶青,自采下来开始,便一直与马尾松的烟雾,迄逦相伴。
一连三四天,青楼的烟不停,烟小种的叶片内部,吸饱了马尾松的烟味。进行发s酵的时候,果香里便掺进了这股独特的烟香。
烟熏柿子的独特味道,便生成了。
那真的是一种极好闻的味道。
村姑陈每每喝到的时候,便总觉穿越了历史烟尘,回到了一两百年前。
那时候,我们去奥运会,是坐冷板凳的。但我们的茶叶,却可以成为皇室的贡品,登堂入室。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烟小种,在那个晦暗的年代,为了中国人,争得了一线光亮。
说烟小种是民族英雄,这帽子太大了。
为国争光吧。
这是肯定的。
于是,我更加大大地喝了一口烟小种的茶汤。
《5》
时移则事易。
沧海桑田之后,中国的茶叶,再次远销海外,这一次,不是被掠去的,是我们主动去的,是受邀去的。
烟小种,总算扬眉吐气了。
每每坐在桐木的山村里喝茶,在那桂圆汤花蜜香里,甚或在那烟香里,神思总是迷离。
这座山,见证了那段沉重的历史。
有了这种经历,烟小种的茶汤里,自此凝聚着从乱世到盛世的凯歌。
端起一杯烟小种,在这岁月静好里,遥敬过往。
式微的烟小种工艺,终究会回来的,如同中国在世界上的重新崛起。
会有越来越多的茶友,喜欢上烟小种独特的口感,而并不是那些改良过的红茶。
它代表的是国人从弱到强的不屈不挠。
如同桐木关那座关楼一样,壁立千仞,巍然不倒。
【后记】
原本是想写烟小种的工艺特征的。
没想到一走笔,就写起了历史。只怪历史书看得太多了,迂腐了。
关于烟小种的工艺与传承,只能另开一篇来写了。
列位看官原谅则个。
——村姑陈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