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谷/莲湖记忆 / 开普饭

陕西广播电视台2019春节节目《陕西故事》讲述嘉宾

莲湖记忆

和谷

西安市文联的住址，曾经在莲湖公园西边的教场门与南边的莲湖巷，期间在社会路所巷过渡了几年，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文化人集聚的地方。我当时就在市文联《长安》杂志当编辑，我叫和谷，今天讲述的就是莲湖街区知名文化人活动的故亊。

莲湖公园，是唐代太极宫的承天门所在地。明代时，是朱元璋次子的王府花园。设为莲湖公园，也有一百年历史。园内有座奇园茶社，是中共西安情报处的秘密联络站。

民国四大才女之一的萧红曾经在莲湖公园门口拍过一张照片，萧军、萧红当年来西安就寄居在莲湖公园旁，现在的青年路小学。

萧军、萧红是中国近代文学史的传奇作家，萧军写了表现抗日斗争的长篇小说《八月的乡村》，与落难中的萧红结识后流亡上海，得到鲁迅先生的帮助，成为左翼文化运动的一名主将。萧红发表成名作《生死场》，鲁迅先生做的序。

后来二萧也是西安分手，结束了这段感情，萧红后来去了香港，萧军到了延安，担任鲁迅艺术文学院讲师。

1983年，萧军来到阔别半个世纪的西安，我当时在位于教场门的西安市文联《长安》杂志当编辑，负责接待萧军先生。那年夏天，萧军在女儿萧耘的陪同下来到西安，下榻于钟楼饭店。他当时有七十六高龄，白发苍苍，敞着半旧的劳动布上衣，穿一件系背带的蓝布灯笼裤。不停地吸着工字牌雪茄，谈笑风生。在西北大学礼堂，他应邀为大学生们作报告。又在人民剧院为青年写作讲习所的学员授课。

萧军说他重返西安，是想寻找自己的青春，寻找四十多年前留在古城的足迹。第二次来西安，是从重庆经这里到了延安。这次重返故地，萧军向《长安》编辑部赠送了他的几本书。其中《八月的乡村》一书，是鲁迅先生写的序言。他为我的第一本散文集《原野集》题签，并书写“诗魂”二字赠勉。

当年的西安市文联，除了萧军以外，作家路遥、陈忠实、牛汉、汪曾祺、刘绍棠、林斤澜、刘心武、顾城等文化名人都来过。莫言来西安，我和贾平凹从教场门骑自行车去火车站接他，在接站口，捡来一片硬纸板写上“莫言”二字，惹得周围人质疑，咋不让人“言传”？谁也想不到，就是这个莫言在多年后摘取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桂冠。

这期间，我写了《市长张铁民》，发表在《延河》并在全国得奖。在上海出版的散文集《无忧树》与贾平凹的《爱的踪迹》同时获全国奖。

《长安》编辑部整天你来我往，宾客盈门，畅谈文学信息，谈写作，说读书，饭时到巷口吃一碗羊肉泡馍，喝几口酒。我和贾平凹有时住在编辑部，冬天生蜂窝煤掏炉灰，夏天铺凉席睡在楼道里。一段时间，相约每人每天晚上写一篇小散文，他的《一棵小桃树》，我的《游子吟》，也就是这时的收获。二人隔几日寄出几封稿件，也时常收到退稿。千字二十元稿费，顶半个月的工资。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在《长安》节选，给了几百元稿费，路遥直接寄回老家了。

1984年初，西安市作家协会成立，临时设在钟楼旁的社会三路所巷一个居民院里，市文联也搬到这里办公。市作协的办公室，是在水泥平房顶上搭建的一间半边瓦房，二十平米大小，外间坐着刘大鹏、黄河浪、韩俊芳，我和贾平凹坐在里间。一墙之隔，是临街的德发长泡馍馆，羊肉味很浓。老鼠也多，甚至在黄河浪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窝老鼠仔儿。站在屋顶上，左手一指是钟楼，右手一指是鼓楼，近在咫尺。在小庙庵似的办公室里，贾平凹坐在我对面，开始写他的长篇小说《浮躁》，写完开头一段就念给我听。

到八十年代后期，市文联的办公地址从社会三路迁往大莲花池街莲湖巷二号。这是一条东西不畅通的小巷子，巷口有一块小牌子“此巷不通”。狭窄的院落里，建了一座三层楼，呈马蹄形。《长安》编辑部也随市文联迁至莲湖巷二号，在北边三楼办公。北窗外是莲湖公园，参天大树下的连椅上常有幽会的青年男女，湖光潋滟，荷花浮萍，风景优美。莲湖巷尽管地处偏僻，却是酒好不怕巷子深。

此时，我出任《长安》主编，参与了西安电视台电视剧《铁市长》的拍摄，前后历经三载，终于拍摄完毕，李默然主演，上了央视，获了首届五个一工程奖和飞天奖。

《长安》停刋后，我离开了莲湖巷去了海南。八年后重返西安，物是人非，钟楼社会三路已经变成了钟鼓广场。如今，莲湖巷的市文联院落还在，我在这里工作的时光已经过去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