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时光】童年拾忆

童年

刚绕着桐梓坡溜达了一圈回宿舍。今晚的月色很美，农历十五，正是满月的时候。皎洁月色，靛蓝色夜幕以衬之，再与金星辉映，偶尔几缕云丝悠悠飘过。走着，看着，耳机还有轻轻柔柔的音乐，便让人的心思沉静下来。昏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远。

这几天很有趣，在ktv听《儿时》，在同学寝室看《童年收》。身体在前行，而我的记忆总喜欢跟在后面。那些熟悉的音乐，和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1

我不知道你的童年是怎样的。但是，我的童年是野生态的。

那时候，身高不过桌子，不知杏花烟雨是江南，小桥流水是人家。满脑子大概是怎样将饭后的时光过得快乐一些，再快乐一些。我的老家在宁海城区西边。那是还没有步入拆迁的年代，江南特有的四合院掩藏在一片片新起的住房里。小巷子那么长，那么深，四通八达，把一整个小区变成了一个迷宫。我们的探险小分队规划着近日的行动，从一条小巷子的入口出发，向每一个分叉路口进军，企图画出整个小区的地图。往往这些分布得乱七八糟的通道，会把我们引入一些神秘的地方。午后的阳光温暖，四合院子里总有老人午憩于院子中间的摇摇椅上。我们总感觉像是侵入了别人的住所，也或者是担心打扰到老人安详的午睡，一群人蹑手蹑脚，绕过老人微微摇动着的椅子，从一旁的小门溜向下一个探险地。门"吱呀"一声开，又"咣"一声关上，身后传来了满满不愉快的声音：“啊个小宁喏，嘎皮。”

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张宝贵的地图，在入学后，会成为我们躲避妈妈追杀的宝物。对，干了坏事，或是考砸了一门课。

荧光手镯大概是一代人的记忆了。一根塑料管，填充着五彩缤纷的颜色。每当夜幕降临前，我们总会凑出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买上几根。两只手慢慢将里面的材料掰得细细碎碎，然后再拿固定套给它们圈上，或是做成手镯，或是做成项圈。了不起地挂在手上、脖子上。夜色越来越重后，那手上、脖子上便发出荧光。有荧光棒的人是这个黑夜的战士，与黑暗中的怪物战斗，守护了整个公园所有的大人。公园的一角，有一种我至今也叫不出名的植物，从地底钻出，发出无数的枝丫垂落于地面，刚刚好地，形成了一个微型帐篷。我们总爱晚上钻进那个绿色的帐篷里，将荧光棒做成的手镯挂在枝丫上，充当这里唯一的光线，然后开始我们漫天满地的想象。

过年回家时，又去了那个公园。和发小牵着她那五六岁大的外甥，满公园跑。那个绿色的帐篷还在，但那片草地却因为入口的牌子上“请勿踩踏草坪”的字样而长得更茂密、更深了。而我们，早已长成了成人的体型，再也钻不进那个童年的帐篷里。

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小时候是个挺心灵手巧的人。

结草为帽

我不记得是谁教我的了，也许是个大姐姐，也许是个爸爸妈妈年纪般的大人。反正，我就是学会了从草坪里选出一种结实的草，把它编成草环，花开的时候，要偷偷地摘一朵花，编进草环里。有花的是女孩儿的，没有插花的是男孩儿的。在阳光明媚的蓝天下，我们每个人要头顶草环，拍手为盟，在草坪上翻滚。滚累了，就直接躺下，才不管身下的泥土是不是会把衣服弄脏，有没有小虫子会钻进头发里。天空好高，白云好厚，一个下午的时间怎么也过不完。姐姐说，那是地上飘上去的棉花糖，如果坐飞机的话，你可以从窗口伸手，一把抓住那些棉花糖。于是，一整个童年，我都在想着什么时候会有机会坐上飞机，吃到天上的棉花糖呢？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年，我终于坐上了飞机，离开了那个草坪。飞机上手机是要关机的，起飞的时候耳朵会嗡嗡响，而窗户是一直紧紧闭着的。我隔着洁净的玻璃窗看向外面，原来云层的上面还有云层，它很厚、很松、很软，确实，像极了我童年的棉花糖。

2

我爱吃。我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爱吃。

也不得不说，这是小时候留下的陋习。

最爱听见巷子尽头的拨浪鼓声了。不用猜别的，那一定是那个卖豆腐脑的爷爷骑着他的小三轮来了。只要饭点，妈妈做饭的时候，那个拨浪鼓声开始响起，我就会跑进菜香飘飘的厨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大碗，又一脸乖样地捧到爸爸面前：“阿爸，想吃豆腐脑。”我爸全世界最好，从来不打消我对吃食的欲望。取过我的碗，边喊着“定一资，嘛头伏啊鞠咧”，边去追爷爷的小三轮。我爸知道，我从来不多吃，只要五毛钱的就够。因为五毛钱的豆腐脑，和进爷爷调的酱油、香醋、香油、榨菜、小葱里，最是味道香滑而浓郁却又不腻的分量。

拨浪鼓没了吧。小三轮也看不见了吧。豆腐脑变成了饭店里，要单点的，很大一份，食之豆腐味的豆腐脑了吧。

我想再吃一次五毛钱的豆腐脑。

“嘛头伏啊鞠咧”

一块钱可以转一次转盘，转盘到哪种生肖，熬糖的手艺人就会把糖做成生肖的形状。

那个时候，一块钱对于我而言是一笔巨资。想要得到它去换一个生肖糖，我得挑爸爸朋友来做客的时候。这样妈妈就不会阻止我要钱买糖——我的牙齿早已被虫蛀得只剩黑不溜秋一点点了。一块钱递给卖糖的叔叔，脏兮兮的小手一转指针，紧张得期待它会停在哪个生肖上。叔叔拿勺舀起刚熬化的糖，在白色的石板上，刷刷地挥舞，不一会儿地，那些生肖便活灵活现地跃于石板上，再拿竹签搁在下方，那铁板一压——一个生肖糖便做好了。在一群小孩里接过刚做好的糖，显得自己极为骄傲。我想吃一次小狗形状的糖，但是从来也没成功过。

现在各种景区里，还能看见做生肖糖的摊子，并且可以自己选动物。可我再也没有买过这种生肖糖。可能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已经把我这辈子能吃的糖的分量，吃完了。

我能吃，在爸爸妈妈的朋友圈里、还有邻居叔叔阿姨那边是出了名的。不是吃的多而是吃的杂。哪户人家做了点新奇的吃食，比如蛇羹、海蜇，总会给我送来一份。我来者不拒，愉快地吃个精光。于是，在我妈那边得名“野人”二字。

上高中后，就很少有时间呆在家里了。自此与食堂为伴。再大一些，告别家乡，出来求学。每每假期回来，本就时间不长，还要与各路许久未见的同学聚上一波，在家吃饭的次数寥寥可数。于是乎，也越来越少吃到爸爸妈妈做的吃食。但我知道，我妈做的面条天下第一好吃，我爸做的海鲜赛过饭店大厨。

3

下雨后的傍晚，公交车的窗口有夏天的味道拂面。车上没有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有扶手摇晃碰撞的声音。偶尔地，攒够一笔钱，周转在城市与城市之间，寻找一些独特的感觉，但兜兜转转，最依恋的还是这座江的南边的、慢慢悠悠的小城。

报站到最熟悉的地方时，透过大开的窗子看去，已是满目废墟。整个承载了我童年、少女时代记忆的地方，掩埋进城市化的进程中。那些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底的小巷子，再也不会存在了。也不会有那些穷凶极恶的狗子追着我和我的战友跑。也不会听见春天里野猫叫春的声音。哦，其实，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重新回到这里的春天。

老邮电局外的墙怎么可以刷成这么难看的肉粉色。这样变得荒凉的街上又怎么还有几家店面开着。初中的大门还是这么没设计感，几十年不曾改变。老师说成绩好的学生最没良心，那时我年少气盛，应道：才不会。掰着指头数数，好多年没去拜访那些曾在我成长道路上给予引导的老师们了，长长的号码早已在岁月里遗落。我，已经被划进那些没良心的学生名单里了吧？其实，只是高中成绩平平，大学学业般般，没有可以吹嘘的东西捧到看着我成长的老师们眼前。

去年夏天，在长沙上完托福课回家的公交车上，打下上面的文字。

一片废墟

那些我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底的小巷子，再也不会存在了。

小学时，总喜欢模仿别人的文章，说爸爸妈妈老了，眼角浮出了皱纹。现在想想，很是好笑。那时候他们才三十岁出头吧，该是人生最成熟、最美好的一段时间。他们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我第一次做他们的小孩。

两方人磕磕碰碰地，二十几年的岁月恍地过去了。我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实实在在地写下“爸爸妈妈老了，眼角浮出了皱纹，双鬓的头发被岁月染白”。可是，一写就觉得眼角酸酸的。

于是，现在跟家里视频的时候，再也不说我那些幼稚而又宏大梦想的人生观了。

学业未成，因为专业，就提前被非同专业的同学扣上高知的帽子。

毕业至今，高中姐妹团依旧关系很好。有一天跟某只聊天的时候，她跟我说——很羡慕YYJ和你啊，还在继续为理想而学习，我的生活怎么这么快就要进入家庭妇女的队列中了呢？她说去年班群讨论读研、找工作的时候，特别难过，觉得好像跟很多同学落下了一大截，再也追不上。第一次听到她讲这些心里话的时候，我很吃惊。她不知道，我很羡慕她，有一个稳定的大家庭做她坚强的后盾，有一份从大学开始就开始的恋爱，并且很快要迈入婚姻的殿堂，还有一份稳定并且体面的白领工作。

生活无非是这样的，身在其中的人不觉其惊喜，身在其外的人倒觉羡慕。我的好朋友大概只看到我那个因为专业挂上的高知帽子，却不知在其中苦苦挣扎，紧张自己现在的努力是否能让自己的将来配得上心中的理想。我也不知道我的好朋友，在繁琐的工作里，想找回年少时指点江山轻狂的艰难，还有柴米油盐生活的不易。

种因待果吧。眼下，其实不必去艳羡别人所拥有的，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安心做好自己想做和需要做的事情，等待未来的结果就好。

生活弄累了自己，再听听记忆深处的歌谣，就突然很想、很想念童年。那时候，从不担心未来是怎样的。那时候的未来，只是在课堂上告诉老师长大后我想做什么。上学的时候，男孩子有弹珠、有王牌、还有游戏机，女孩子有皮筋、毽子、还有洋娃娃。放学后守在电视机旁，等着大风车熟悉的音乐——黑猫警长、猫和老鼠、葫芦娃，还有樱桃小丸子、一休哥…….怎么会有那么多好看的动画片呢？时间怎么可以这么长呢？似乎永远都过不完。而现在干点正事，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就偷偷溜走了，没了影子。

童年的我们，不知孤独为何物。现在，依旧还是坐在人群堆里，与众朋友谈笑风生。总有那么一些时候，那些分明是我们自己笑出的声音却无法到不了自己的心里。

二十几岁呀，人生的花季，最美好，也最迷茫。

写下这篇文章的时候还在四月尾巴，写到结尾就到五月的开始了。闲笔小书，简谈所想。翻我达叔微博，有一句鸡汤煲得好——所以请一定要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过上自己喜欢的人生。终归是长大了呀，愿江湖再见时初心未变。

END

关于你的童年

又有哪些美好的回忆呢

<<文字｜影子十三安

<<编辑 | 濯清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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