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的岁月里,大将和军医的红色烽火情,她21岁嫁给37岁的他
一九四二年的秋天,延安又迎来了一年中最清新的季节,尽管前线战争依然残酷和紧张,但每到周末都要组织舞会。为革命事业而奋斗的青年战士,虽然总是把一生的大事放在最后,这场舞会却受到适龄青年的热烈欢迎,而且在这些兴高采烈的人群中,总能看到别扭的王树声。
王树声将军
王树声平日不爱交际,不能讨姑娘们的欢心,更不会跳舞。按他平素的性情,这样的舞会是决不会来的。可是他每星期都来,每次还都坐在同一个位子上,眼睛都盯着同一个人——门诊医生杨炬。
刚过21岁生日的杨炬,身材苗条,白净温柔,是许多男同志追求的对象。王树声第一次见到杨炬就让他难以忘怀,为了进一步了解杨炬,他还专门跑到门诊部找了一个借口去查资料。
杨炬出生于湖北南漳县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一名中学美术教师。杨炬兄妹共十人,她名列老二。杨炬自小不愁吃穿,是旁人眼中的富家小姐,但她的父母思想封建。
杨炬
一九三五年,杨炬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襄阳省立第五中学,初中即将毕业时,抗战爆发。杨炬像许多爱国青年一样,满怀对国家民族命运的关怀,热血沸腾。尽管父母一直要求杨炬在完成学业后回家结婚,但杨炬并不想白白浪费一生,嫁给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地主儿子。
襄阳五中有个思想进步的教师,她经常在课堂上给学生讲革命道理,宣传延安。杨炬从老师口中了解到延安,那是一个男女平等的地方,也是一个陕北妇女公学的地方,她心中种下了“去延安抗日”的种子。
从西安到延安,路途遥远,没有火车,也没有汽车,凭着对理想的执着,沿着黄土高坡的小路,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陕北。到达延安后,杨炬如愿以偿地进入陕北公学学习,4个月后被组织送往医科大学继续学习,3年后回到家乡当医生。
没想到年迈的杨炬竟然如此勇敢果断,不了解她的时候,王树声就一直在念念不忘她,自从偷偷看过杨炬的档案后,更是得了"单相思"。从此,王树声的每场舞会都没有落过。杨炬身边总是围着人,王树声每次去舞会都是兴高采烈,可从来没有跟心仪的姑娘说过话,回来时却大失所望。
王树声一板一眼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偶尔还见到了毛泽东,毛主席交代完工作后总会问一句:"树声同志,有没有解决婆媳的难题啊?”周总理也挂念着他的人生大事,托几个同志帮他找合适的姑娘,徐向前将军一见面就开始"数落"他:"王树声啊,你的眼光怎么那么高?别看花眼啦!"
老战友唐明春早就看出了王树声的心意,他为王树声打包票,帮他们牵线搭桥,一定能让杨炬和他谈上话。唐明春的夫人连军是门诊部的护士,她也很乐意帮助王树声。又过了几天,王树声没得到回音,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唐明春,唐明春笑着说:"这事急得不行,就像爬山的树,要一步步来啊。你们要慢慢等啊,容我和连军再想想。"王树声更急了:"你们还想想什么呢?我已经37岁了,让我等到猴年马月吧!
在王树声的催促下,唐明春和连军却一直没有消息,再过几天,王树声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觉得这个事情还不能消极地等,要积极地去做。王树声特意整理了仪容,刮了胡须,洗了军装,穿好衣服,昂首挺胸地走进杨炬的诊室。那一天看医生的人不多,王树声一眼就看见了杨炬,原本热情洋溢的一腔热情,到了这里又开始尴尬起来。
在医务室外,王树声慢吞吞地坐到了杨炬的桌前,直到所有的病人都离开了医务室。杨炬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只是继续记录病情。他问王树声是哪一个单位,哪里不舒服。王树声想了想,把袜子拿开,对杨炬说他的脚跟有一处裂口。杨炬继续严肃地询问诊断,王树声却没有回答,而是问杨炬是哪里人,从军多少年,在哪里学医。王树声先声夺人,汗流浃背,越说越紧张,最后连声音都变了。本想说很多话的他,结结巴巴地最后只说了一句:"杨医生,我对你印象很好!"
杨炬这才抬头看了王树声一眼,王树声顿时满脸通红,杨炬立刻明白了,她尴尬而紧张地红着脸站起来,跑到隔壁的换药室里关上了门。王树声拿着长筒袜呆坐了一会儿,只好懊恼地回去了。
唐明春得知王树声这次出师不利的事后,对他的行为大加嘲弄。唐明春夫人连军见时机已到,跑到杨炬面前说了一大堆好话,只是没有点名指姓。杨炬觉得好笑,问她到底在夸奖谁,连军说是那天被你冷落在诊室的那个人。杨炬顿时明白了,她半真半假地赶走了连军。
没几天,杨炬在河边洗衣服,门诊部的医生王玉环就来了。王玉环是杨炬最要好的同事,没想到她几句话一说,就把王树声又拽了回来。杨炬沉思道:大家都很敬重王树声,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干,王树声都无可挑剔。那一天,王树声专程来找她,她对王树声的态度是否过于傲慢?杨炬对王玉环说,这个问题要好好考虑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有消息传到了医院院长傅连暲那里,几个医院的女同志都让傅院长为王树声做媒人。傅连暲把杨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笑着对她说:“王树声同志的婚事,连周副主席都不担心。树声同志是一个好同志,是老红军,在革命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也不能包办这件事,得由你来决定。"
要是说前几位女同事帮王树声牵线搭桥,杨炬也能理解,这次傅院长亲自来跟她讲话,着实让杨炬大为吃惊。傅院长被誉为“红军医圣”,医术高超,医院里的人都尊敬他,对自己谈到婚姻的大事,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对王树声来说,杨炬有她的顾虑。与王树声相比,他们的年龄差距更大,而王树声也并非她最初理想的对象。在参军前,王树声读了一本书,但是性子大大咧咧,看上去就像个没文化的“老家伙”。杨炬心中的这些想法从未对外人说过,听后傅院长笑了起来说,王树声是个武将,直截了当,很多女孩子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性格。但是武将也有武将的优点,他们自信,执着。傅院长对杨炬道:“这里是延安的窑洞,不是清华的校舍。在延安就有延安的爱情,你怎么看?"
傅院长都这样说了,杨炬便勉勉强强地答应下来。数日后,杨炬收到王树声寄来的情书。王树声对杨炬的第一印象不好,他到诊室里来胡乱地表达感情,在此之前他们连一句话也没说。但是看到这封信,杨炬对王树声的看法彻底改变了。他的字迹浑厚有力,写出的句子也很动情,令她十分感动。
原来,是她对王树声的偏见太深。在战场上,他不是个只会硬拼的大粗人,他也有情有义,有过人的文化修养。
于是,他们俩就按照约定约会了。这次,王树声再也不慌张了,他穿上干净整洁的军服,一见面就向杨炬道歉,王树声回去后也为自己的轻率表白悔恨不已。杨炬微笑着听着,并向王树声道歉:"你病还没好,我这医生就跑了,你的伤口好了吗?"脚部的裂口本是王树声实在找不到身上的毛病拿来充数的,杨炬一担心,立刻不好意思起来:"这些小伤,对我们当兵算什么?"
王树声向杨炬讲述了他从军的经历,讲述了他结婚的经历。在自己的家乡,王树声有一个妻子叫胡静贤,人如其名,是一个传统而温顺的女人。胡静贤是王树声父母包办的婚事,王树声对她并无感情,结婚几天后便离家游击。为了能走进王树声的心田,胡静贤还为游击队战士缝制了军鞋,一直执着地跟随王树声。
当时王树声年轻,一心一意要搞革命,觉得包办婚姻会成为两个人的累赘。王树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胡静贤,胡静贤却非常执着,偏要等他。这样等了几年,后来胡静贤就被国民党杀了,王树声知道后,才感到内疚、悔恨和痛苦。
结婚已经十多年了,王树声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是他和杨炬这一年来第一次好好说话,却忍不住把心中最深情的事告诉杨炬。王树声是个直爽的人,在他心里,只有坦诚相待,才能谈婚论嫁,恋人与夫妇之间,不应该有任何的隐瞒。王树声对杨炬说:“我是个大老粗,你是个大学生,我怕自己配不上你。”
杨炬以前一直拒绝王树声,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但是现在杨炬已经被王树声的优秀与善良深深吸引,她笑着回答王树声说:“我已经再三考虑过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合得来。”
在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后,王树声想要赶快结婚。而杨炬觉得自己还年轻,想为革命多做点事,暂时不想被婚姻分神。王树声还为这件事懊恼了一番,不过他尊敬杨炬,结婚的事就这样拖了下去。
医院和部队的领导人同样被这情况弄得焦头烂额,一九四四年的中秋节正好是傅院长的生日,王树声和杨炬去拜访傅院长的时候,发现贺龙和徐向前两个老总也在。杨炬本想玩一会儿就回去,没想到徐老总拿出一副纸牌和大家一起一直玩到了天黑。
杨炬看时已晚,急着要走,贺龙立即给徐向前使了个眼色,徐向前笑着说:"小杨,别走,我们一边过生日,一边把你的喜事办好!"
徐老总的话让杨炬大吃一惊,看着自己身着旧军装,赤着脚穿着军鞋,连忙摇头道:"不行,我连打报告都没有!"贺龙道:"革命夫妇,没那么讲究”。贺龙忙补充道:“我就是王树声的老上司,你来给我打报告吧”两个“上司”都这样说,杨炬也不好拒绝,红着脸不作声,就算是同意了。王树声笑嘻嘻地站在一旁,陈赓立即跳过来喊道:"陈氏电台现在正在播放晚间新闻,王树声和杨炬今晚就要结婚了。"
王树声与杨炬
结婚仪式直接在西北联防军司令部举行,徐向前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了这对新人。尽管是晚上,王树声的老战友们听说后都跑了过来,两个老总"指挥"大家办酒席,布置新房。
延安的中秋节,月色特别迷人,革命是艰险的,战场是残酷的,志趣相投的人从相见到相爱,再也不会有犹豫。这个“临时婚礼”简单朴素,连婚房都是临时借来的,不过在众多战友的祝贺下,显得格外隆重,振奋人心。
婚礼后不久,毛主席亲自点将王树声率部南下,与皮定钧、徐子荣一同建立豫西革命根据地。王树声告别新婚妻子,率领精锐部队奔赴中原。站在延水河边,杨炬望着丈夫渐渐远去,她心中充满了不舍。
王树声家庭照
一九四五年,杨炬离开了稳定安全的延安门诊部,与其他四位同事奔赴豫西,支援前线,也希望能见到王树声。在杨炬到达豫西的路上,王树声已被命令率军南下。杨炬走到哪里,问到哪里,爬到哪里,足足走了四个多月,才在河南泼陂河镇见到王树声。
杨炬还没来得及休息,就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由于前线缺少军医,杨炬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睡一觉。战士们都很敬佩杨炬,王树声也经常向老战友炫耀自己的夫人,让自己无比自豪。
一九四六年六月,国民党大举进攻中原,王树声率二旅、三旅共9000余人突围。此时的杨炬正怀着5个月的身孕,却在慌乱中与大部队一起消失了。看守急忙找到王树声,告诉他没有杨炬行踪的消息。王树声头脑空虚,面色苍白,心中已有了无数可怕的念头,他想去找妻子,可现在有近万名战士仍在为突围而战,他必须立即逼得自己冷静下来,率领部队向敌军猛烈扫射,轰炸。
数日后,王树声随部队来到王家店,在此遇到妻子,在战争中重聚在一起是一种幸运。杨炬紧紧抱着王树声,失声痛哭,这几天王树声很少提老婆,而见到老婆的那一刻还是禁不住热泪盈眶。
王树声那时已40出头,但面前却是一场恶战,怀孕的妻子紧随其后,有很多不便。所以王树声心情沉重地跟杨炬商量,这个孩子还是不要了,等条件好了再生几个。王树声说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杨炬感受到了他的苦楚。王树声的警卫员不希望40多岁的老司令员没有孩子,他们偷偷把杨炬的打胎药换成了安胎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保住了。
杨炬没日没夜地跟在部队后面,她行动不便,双脚开始肿胀,敌人四处追杀,组织要安排人来照顾她。王树声不能让怀孕的妻子跟在自己后面受苦,决定派两个同志把杨炬送到山东解放区。杨炬不愿意离开王树声,但更不想自己拖累部队,让王树声忧心忡忡。她在同志们的护卫下,躲过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在生孩子之前,终于赶着来到了临沂。
十一月二日,杨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男孩,这个在战争中出生于山东的孩子,杨炬为他取名“王鲁光”。
一九四七年,王树声在前线病倒了,组织要求他立即离队并进行休养。从武汉到上海的王树声,辗转了5个月才回到山东解放区与杨炬重逢。上一次与杨炬分开时,杨炬怀胎已五个月,如今孩子已八个月大,才第一次见到父亲。王树声苦恼而快乐,与妻子住了几个月,组织决定让王树声带兵随刘邓大军南下大别山,直抵中原。
这次离别,王树声特地为孩子买了一个拨浪鼓,还去照相馆拍了一张半身照,他在照片背后深情地写下:"久别重逢又别,不知人生几时圆。苦思冥想犹未尝尽,誓言奋斗到中原。"一首情诗,童趣盎然,雄浑,融为一体。
一九四九年四月,全国大部分地区已解放,王树声向上级申请到大别山剿匪。王树声的儿子在大别山受尽了苦难,父老乡亲、无数战友也在匪徒的枪林弹雨下牺牲,王树声说:“剿灭匪徒,才能对得起他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去大别山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还债'!"
在严酷而复杂的剿匪工作中,王树声病倒了,一直高烧不退,领导几次让他回武汉看医生,但他仍不下火线。组织决定把杨炬及其儿子送到王树声的住处,这样杨炬可以给王树声看病,同时他们也希望杨炬能劝王树声回武汉养病。
而杨炬不但没说服王树声,自己也选择留下。那时,杨炬已怀了二胎,刚满两岁的王鲁光因水土不服得了痢疾。王树声没有时间管孩子,他只对杨炬说:“剿不完土匪,我决不下战场。”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礼炮在北京天安门鸣放,新中国成立。组织曾经邀请王树声前往北京参加“开国大典”,王树声知道参加“开国大典”是多么地光荣,但那时剿匪任务还没有结束,他决定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就这样,王树声和杨炬终于携手走出了战争年代。
上月七日,杨炬同志永远地离开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