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 | 大理记忆
图、文 / 湛蓝
飞机从银白色的云絮中沉入一片灰暗,像行路人从向阳的地方行至被阳处,片刻眼前一片明亮,尔后降落大理机场。
取行李的大厅到出口,一目收眼底的近,这是我见过的第三个小机场,第一个是青岛,第二个是芽庄。
走出机场大门,空气清新,天空只有两种颜色,就如白族的代表色,很经典的蓝白。从成都那座日照最少的城市来,阳光无异于一泓清喜的恩泽。
// 大理古城人心的古
搭乘机场大巴到古城,一路蓝天白云,植被茂盛,洱海在沿途冷不防出现在视野里,念着这几天会跟洱海零距离深度接触,心里不慌张。
一个小时候后,大巴车停在风花雪月旁边一座色彩厚重的城楼前,城楼上写着“大理“两个字,字很有年代感。大理是一座方城,东西南北中各有一座城楼,中位的叫五华楼,这里是大理的东门,代表城楼是洱海门。想必是金庸先生的作品涉猎太多,先入为主,我的意向里涌起王妃回宫的感觉。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个深灰色的字,它有太多的故事和秘密吸引着我。我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拿着大衣,下车后就朝门楼走去。很快搭上一辆计程车,计程车师傅导航设置好,朝酒店行驶。半途,我“啊”了一声后,说,“师傅,请掉头,我的行李箱落在大巴车上了。”
师傅被我这个马大哈给逗笑了,随即掉转车头往停车场行驶。这期间,我脑子一片空白,没有联络方式,连车牌号也没留意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没着急。等回到停车场,大巴车已开走。
我便去警务室问。警务室执勤的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他听了,走出警务室,指了指一个红色门拱的方向说:“那边大巴车司机还在,你去问问。”
我致谢后,朝几辆大巴车走去。天气不是预告中的小雨,阳光慷慨地洒向大地,暖烘烘地洒在我的身上。书本经验告诉我云南的紫外线照射极强,记得朋友说你若去高原,一天就晒成高原红,不禁有些庆幸戴着口罩。我正左顾右盼时,见一个中年男子从酒店出来,我记得他。上大巴时,是他替我拎的旅行箱放进车里,也是刚才大巴车的司机。我远远地朝他打招呼:“师傅,我的箱子落在车上了。”
他开始严肃地说:“跑那么急!”随即和蔼地笑着指了指他正对的门口,“丢不了!”我随他进去,见一个年轻人从吧台后推出我的箱子,师傅说:“打开看看。”
我笑了笑回:“不必了,里面都是衣服。”道谢后离开,师傅说:“慢走。”
独自去过很多陌生的城市,再一次在初初踏足一座城市的时候,感知到一个地方的民性。风含着笑,我眼底的波澜像洱海被微风吹皱的水。
古城实在太小了,从东到北,搭计程车就起步价,不过一个转身的距离。我决定停下来,遂订了一个连锁民宿客栈落脚。
路上,师傅说:“北边稍微有点偏,城南步行街热闹。这是旅游淡季,加上今年疫情缘故,城南和城东繁华地段酒店随到随住,价格也便宜。”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酒店订好了,就……”
师傅说得也并非没道理,到底是要四处走走的。若要感受热闹和繁华,大成都不差,但每个地方的繁华是不一样的。
人都这样,美中不足今方信。我既然订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于是回到:“若我决定多逗留几天的时候,请你帮我推介酒店。”
车停在民俗客栈门口,我看了看那几个安妮宝贝早期风格的字,拉着箱子进去。院子是一个大天井,地面石一半是碎石,一半是青石铺就。碎石部分显然是休闲区,安置了一张长藤编沙发,两个椭圆形乌木茶桌。正对门的一方照壁,在大理很常见,白族风格,意蕴深厚。特别喜欢大堂靠窗的榻榻米,一帘白色纱帘垂落,两座软垫中间有茶桌,一米阳光倾泻在白纱帘上,简约清新,符合我内心的审美和诉求。
走进院子,箱子轮滑与地面摩擦的轱辘声惊动了大堂正在用午餐的女孩子,一个瘦瘦的女孩子赶紧放下饭碗来替我拿箱子,然后办理入住手续。她说:“客人刚退房,收拾房间还需要半个小时,您先出去吃个饭回来,大概就好了。”
我说:“现在有点乏,暂时不想出去吃饭。”
她说:“那你在大堂找个地方坐坐,我给您煮一杯咖啡,切点水果。”
我坐在简约的米白色沙发上,正准备给亲人朋友报个平安,刚好姐姐发信息说你寄的酒收到了,你姐夫说十五瓶,一整箱,你又破费了。
跟姐说话的瞬间,咖啡和水果送来搁在茶几上。看着面前一大盘水果,我说:“多了,吃不完浪费,你另外给一个盘子,分一些给我就可以。“
她说:“你慢慢吃。”
我拿出电脑,一边打字一边喝咖啡吃水果。这时,外面走进来一对年轻夫妇,女的进来坐在大堂的矮茶桌边,男的回房间,出来时拿着行李,准备离开。替我切水果的女孩子埋头跟她说话,然后告辞,说给个好评。虽然我刚到,但感觉应该给好评,她们的服务确实无可挑剔。我手机没电了,时间差不多过去半小时,我问:“房间收拾好了吗?”
她说:“收拾好了,就是地板还没完全干。你把房卡给我,先替你把行李送上去,顺道把空调打开。”
我迟一些上楼,她又把水果送来,说:“先不打扰您休息了,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叫我。”让人感觉不胜慰帖。
我的大理之行,便从这里开始,愉快的开始。
。。。
// 大理古城的慢
我从酒店出来时,秋阳透过树荫洒在灰白色的城墙上,光影浮动,斑驳古旧。客栈瘦高的女孩正好骑车出来,我指着对面灰白色的城门问:“就从这里进城么?”
她手指着右边说:“前面走三分钟就是北(发现当地人将北念bai,音同白)城门。”
与她致谢告辞后,我步行去古城走一走。果然,几分钟后就看见了有“大理”字样的城楼,上面是一幅松石绿的匾额“史冠南疆”,跟与初到古城第一眼看见的有“大理”字样的城楼不一样。蓦然发现,成都是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城内城外没有明显的界限。
古城的客栈不像其他城市的酒店,前台没有驻扎旅行社,吧台也没陈列标示着景点的地行政区划图。街头巷尾,甚至鲜有电子显示屏和巨幅的广告牌。我站在城市最北的地方,用最朴素、最古老的定位方式寻求方向感后,沿着主路开始用脚步丈量古城。走到电影博物馆,看见刻在樱桃红木上的城市地图,原来复兴路是大理古城的中轴线,贯穿南北,与复兴路平行的两条街,与古城横向的街连接,古城概貌总算了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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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博物馆对面有一个小的文化墙“寻找大理”,上面刻有徐霞客的《游大理日记》原文和译文。因很小的时候就读徐霞客写的《澜沧江边的蝴蝶会》,那份熟悉感,恰似不期而遇,清风故人。
我沿着复兴路从古城最北端走到最南端,见得最多的是编彩辫的人。一路走下来,至少有20位手拿彩色头绳的女性,她们见着我,有的唤“小美女,编彩辫吧,10元8条“,有的唤“金花(白族人对姑娘的称呼,电影《五朵金花》即出自于此),编彩辫吗,10元8条“。呵呵,都是长发的魅力。见得最少的是机动车辆。当我走到邮局的时候,不经意间想起木心老先生的《从前慢》里“车,马,邮件都慢”的句子。
我的喜好是守旧的,自然地走进邮局。买了一套明信片,坐在古朴厚重的长桌前,先耐心打开浏览器百度每个地区的邮政编码,尔后落字成墨,一笔一划在明信片背面写此时此刻瞬间蹦出记忆的名字、地址和几句简短的话。写完,从十几枚文艺的印章里选了一枚“大理的记忆”盖上,拍下来,再充满期待地投进邮筒。那个卖明信片的女士,想必她与我有着同样的心肠,像她为自己的朋友寄卡片一样协助我,有那么一刻,我视她为知己。
大理白族自治州政府规定,大理古城方圆十几公里内不允许修建超过三层的建筑。繁华都市有的新事物,古城也有。可能是古城的建筑全都保持原来的风貌和质地,门前流水潺潺,树木花草随意生长着,即便里面有现代元素,也没让古城沦为水泥森林,因而觉不出喧嚣。这世间千般宁静,万般祥和,都被大理得了去。
大理古城的日色慢,不仅仅来自意向。清晨,我六点醒来。因有行程安排,想早点出发,洗漱后便下楼准备用餐。我发现大堂没开灯,古城处于沉睡中的寂静。我再去厨房瞅了一眼,杳无人踪。我只好上楼,八点再下来时,一个前台姑娘坐在沙发上,神情像发呆走神般。我问:“几点钟提供早餐?”
她如常回:“八点五十。”
这早餐真够晚的。在成都和其他的城市,七八钟的市民,跟打仗一样涌进车厢,地铁、公交车把他们送到不同的大厦。
去到一个地方,尽量尊重一个地方的秩序。于是,我背了包出去。
一辆三轮车从我身边驶过,师傅停下,回头问:“坐车吗?”
我说了行程安排,讨价还价后决定包他的车去环洱海一圈,师傅说你喜欢的景点爱待多久待多久,我不会催促你。他载着我去南门换车,他去开车的时候,我见街上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便去那里吃早餐。那时,日头高挂在澄碧的天空,古城的人正悠闲地享用早餐。
外面摊子上的油条卖完了,客人一次次重复“我点了油条的”以示催促,老板娘不急不躁地回“里面在炸”,她不安慰也不觉得歉疚,也完全没有担心怠慢了客人而使劲催促厨房。
环洱海一日游,我在12点进去双廊,出来时是下午5点。师傅整整等了五个小时,毫无怨言。大抵,这就是她们常态,就是大理具象的慢,慢进了骨子里。
世人都说慢生活在成都。但是,来自成都的我,觉得最慢节奏的生活在大理。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古城能保持这种原滋原味的古意深深的慢生活方式,车马少,没有高层水泥森林的入侵和取代,执政者是智慧的。
2020.11.4夜于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