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打箭炉的锅庄(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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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庄”因何产生?早期功能是什么?照刘赞廷《康定县图志》所说,是明正土司“置土目于此”,以便“听差侍贡”而形成的。也就是说,明正土司所属、遍及康巴大部地区的安抚使、土千户、土百户,为便於听命支差、办理纳贡事宜,以更好服务朝庭和土司而特设的。还真有点近似现在各地方住京城、省城的办事处。所以有一种说法:“锅庄”一词本是藏语“古草”的谐音。“古草”译成汉语就是“代表”的意思。“锅庄”即是各路土头住打箭炉的“代表处”。
“西炉之役”后,明正土司进入鼎盛时期,四十八家锅庄东西南北,遍及炉城。其建筑也较独特,多为乱石砌墙,青瓦木节构,一楼一底的四合院。因而又有“姑萨”之说。“姑萨”是藏语,汉译即院坝之意。所以“锅庄”就是指院坝。
这些“听差侍贡”的锅庄,按其与明正土司家的亲疏,权势的大小,地位的高低,又有分工,各有各的差事。近年已有热心方志者对此作过研究。高济昌、来作中两先生就多方调查考证,并得锅庄后人包文光、包连云和炉城宗教界著名人士居里活佛、丁真扎巴、古学大吉以及彭土登、周树清等相助,撰成《康定锅庄传闻录》一文,在甘孜州政协1985年3月编印的《甘孜藏族自治州文史资料选辑.第三辑》刊出。
据《传闻录》提供的资料,在古老的打箭炉曾流行三句话: 明正土司是主人,瓦斯碉(锅庄)长官管民政,金刚寺喇嘛管寺庙。这便是当年“甲拉甲布”土司政权的基本架构。足见其“锅庄”的重要政治地位。
那四十八家锅庄,又等级森严,当年就流行着“弄密呷”、“捏巴切波意”、“捏巴穷娃意”这么几句藏话。其意是五大锅庄是明正土司的亲信(即“弄密呷”),四家锅庄是大管家(即“捏巴切波意”),四家锅庄是小管家(即“捏巴穷娃意”)。
那五大亲信,首推瓦斯碉(习惯称包家锅庄),他是最忠於明正土司的首席辅臣,除总理民政,还替土司与中央朝庭打交道,在明朝时侯,锅庄主竟甘愿替犯事的明正土司在京城挨了刀;接着要算“萨根过”(汉语叫大院坝罗家锅庄),相传他早先的主人,曾当过明正土司,失去土司之职后,改称“大地头人”;再就是那“效白托马”(铁门坎汪家锅庄),“效白”是藏语对西藏噶厦政府噶伦的称呼,相传噶厦曾派一噶伦辅佐明正土司,这个噶伦就住在铁门坎汪家锅庄,后来当了这个家的上门女婿,人们便称这家锅庄为噶伦住的锅庄:还有就是“甲绒西”(石门坎木家锅庄)和“贡觉娃”(白土坎包家锅庄)。
对“甲绒西”这里多说几名。甲绒(有的史料又写作嘉绒)藏族,现居宝兴、丹巴和大小金川一带。早先,宝兴的木坪土司与明正土司是弟兄,木家锅庄的主人就是木坪土司之后,人称“甲绒公子”,是明正土司的左臣。所以木家锅庄又称“木老爷锅庄”。在民国三十六年(1947年)十二月任汉光先生所作的《康市锅庄调查表》中,对牟(木)家锅庄有这样的记述:“明正家,甲入色(甲绒西) 之舅氏也”,也就是说“甲绒公子”是明正土司的外姪。还说:据该锅庄的老管家根德夫人所述,这家锅庄的主人名叫甲东修,“十年前甲东修之母死, 以继承问题与江春浦姨氏争讼年余,靡费不少,事后庄事无人主持,大有凋败之象。”
木家锅庄有客房18间,是大金寺(甘孜)和白日寺经商喇嘛常住之处。当时住有炉霍、白日客户各两家和“客夫子”八家。在这家锅庄经手交易货物有羊毛、羊皮、毪子、盐、虫草、贝母、知母、麝香、银砖。兴盛的时候,年可来毪子五六百驮,盐百驮左右,虫草、贝母、知母、各十驮左右,麝香约百元(即一百个,这里的“元”应为“圆”)、银砖三千余两。所交换的,自然主要为茶叶。
民主改革后,木家锅庄大院在1959年作了康定县委机关宿舍,我家在这里从1959年住到推倒重建,重建后又住了多年,直到离康,在这里先后住了三十年。生活在锅庄大院的故事说不完,容后细说。
四大管家有两家是“五大亲信”,即“效白托马”(汪家锅庄) 和“贡觉娃”(白土坎包家锅庄)。再有就是“曲里巴巴”(将军桥白家锅庄,后改称邱家锅庄)和“充布措”(大院坝充家锅庄)。四大管家各有分工,“效白托马”是大家臣,“贡觉娃”掌管土地田亩,“曲里巴巴”管理粮食和食品,“充布措”管理布匹服装。
四小管家是,“育卡娃”(子耳坡包家锅庄),“亦龚娃”(深巷子亦龚娃锅庄),“昌措”(子耳坡邱家锅庄),“卡瓦降措”(南门姜家锅庄)。其中“昌措”负责管理市埸秩序和犯人,“卡瓦降措”负责组织管理土司家的音乐歌舞活动。
其他锅庄也各有各的差事,如“仲依措”(子耳坡安家锅庄),担任土司秘书,负责管理文案;
“郎白莎”(水桥子包凤英锅庄),是土司的内臣院,负责管理衙内事务;
“唐马仲科”(南门唐马房锅庄),人称驿站长,负责为土司管理乌拉差役;
“打古降巴”(南门查家锅庄),人称城门背后的人家,负责看守城门;
“桑卡措”,这家锅庄在土司衙门后山围墙北边,设有碉楼,负责土司衙门
的警卫;
下瓦斯碉(下桥彭家锅庄),负责管理明正色多衙门的土地及其三座庙宇;
“那密娃”(三道桥那密娃锅庄),锅庄主人是有权的喇嘛,据说跑马山上的寺庙原是南无寺的经房,里面常住有高僧大德,土司规定,来往人等只要进入能看见这座庙宇的地方,必须下马步行入城,这家锅庄主人的职责就是监督三道桥方向行人执行这个规定;
“贾力托马”(明正街贾力锅庄),负责为土司管理茶叶和打马伞;
“布仔娃”(二道桥杨家锅庄),负责管理二道桥的土司别墅和为土司放牧牲畜;
“帕楚措”(深巷子白家锅庄),是负责为土司管理养猪的;
“牙楚措”(大院坝牙楚措锅庄),负责为土司管理养羊的;
“底子托马”和“底子亚马”(即北二巷两家彭家锅庄),负责为土司管理放牧骡马的;
“娃底娃”(将军桥娃底娃锅庄),人称揉狐皮的人家,负责为土司管理皮张;
“吉波娃”(南门外吉波娃锅庄),人称做酸菜的人家,负责为土司制作和管理菜蔬……
够了!就从这不完全的罗列之中,我们便可看出“锅庄”伺奉土司所承担的差、贡之多,之广,之细,可以说涉及了政治、生产、生活,以及宗教、文化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