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乡情 | 远山的呼唤



远山的呼唤（老年纪事之八）

文/老农民

我的故乡是五台一个小小的山村，背靠大山，面临大山，我们从小就可以说一时离不得这山。小时候，我们在大山的延伸地——沟沟岔岔里割草，供给集体的牛驴骡马；长大些，又在大山的半山腰割柴，供给家家户户做饭取暖。春天时，牛羊星星点点地在山坡上，啃食冬雪覆盖下的草芽；秋天里，我们一群小伙伴兴高采烈地相跟着，在山里摘食榛子。这时，登临山顶，四野望去，秋高气爽，梯田层层，一种快意的激情油然而生，很感谢这些大山，以博大的胸怀、无私地奉献、厚重的臂膀、无语的憨傻陪伴我们成长，陪伴我们成人。

今年的中元节，再次回到故地，祭奠祖先父母，面对这些再熟悉不过的山山岔岔、沟沟洼洼，突然生出一种奇思异想，这起伏不平、连绵不断、高高低低、尖秃浑圆的大山，俨然就是那些已经逝去、或者正在老去的父母双亲。

记得几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在与妻子的卧谈中，妻子曾给我讲过一个小小的故事。说是在抗战最为惨烈的年代，一次“逃反”，母亲和幼小的孩子，几天几夜，奔跑藏匿在野外山间。每当夜晚来临，急需休息养生的时候，母亲总是原身仰卧在潮湿的土地上，却总把吃奶的小孩放在胸前，一边喂奶，一边安抚，直到听见孩子呼吸均匀，完全睡去的时候，母亲才可以临时闭闭眼。但只要孩子稍有动弹，或周围一有响动，母亲总是第一个醒来，警惕地注视着四周，随时准备抱起孩子逃生……那一夜，我再没有踏踏实实地睡着，想了好多好多。这个年青的母亲为避免孩子受潮受风，毅然决然地为孩子营造了一个温情地。在她仰卧湿地时，从未想到自己是多么无私伟大，具备怎样的高风亮节，更想不到她是在交易放债、等价交换，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平常，实在是本性使然。这可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例子，但细想，凡为父母的，在孩子小的时候，家家何尝不是如此，人人何尝不是这般？温干尿湿，把屎把尿，扶持背襻，嚼食喂奶、其中有着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个身心俱累。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令吃了无数苦，无数累的父母，眼含热泪，重抖精神，又愉快地投入到不眠不休、又甘心如饴地抚儿育女中。这些普通的平凡的父母亲，如大山一般，以他们博大的胸怀，无私地奉献，养育了儿女，延续了人类，恩情充塞天地，喷溢江河，功勋至伟，令人难忘。

我是家中独子，年青时少不经事，总感觉父母情分不过如此，总感觉“外面的世界好精彩“。文革串联时，总想东跑西颠，还步行前往北京，且长时间待在京城，等待第二年春暖花开再四出游玩。直到串联归来，母亲含泪向我述说了这期间父亲的种种反常。她说，每当早上起来，你的父亲总朝着东北方向张望，在院里踱来踱去，不时地在嘴里嘟嘟囔囔。直到有一天我憋不住了，问他，他才说不知润小子现在干啥？这时他已是泪眼婆娑，声音哽咽。

还记得，早些年每次从家外出，交通极为不便，只有一趟汽车，是清晨五点至六点的样子，特别是大冬天，寒风凛冽，夜色如漆，父母总是一人打着电筒，一人抱着柴火，陪我到公路上等车，直到送我上车，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家。开始时，两人一同陪我送我，后来父亲体力不支，就只有母亲陪我送我。再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有病，也就没人陪我送我。这时，每当外出，只要走出家门，我便会泪流满面，喉咙发紧，有时甚至悄声啜泣，直至出声。父母的关心关怀，总是那么无微不至，他们总觉得，即使年已而立，五大三粗的儿子，清晨出门，总不放心，担心夜黑，担心害怕。

普通平凡的父母，大部分都羞于表达，不善言辞，总不会亲呀爱呀，猫呀狗呀，如南方水乡似的关怀备至，反而如北方的大山一般，以他们厚重的臂膀，无语的憨傻，呵护、扶持着儿女的长大成人。完成他们娶媳聘女、养孙育甥，以尽些该尽的抑或不该尽的义务和责任。

明白于此，在我后来的讲课中，每当遇到孝道、孝敬、孝顺这些内容，总想给台下的学生算一笔账，一笔算不清、理还乱的账。

我说，父母亲养儿育女、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把屎把尿，洗衣喂饭，三翻六坐九爬挲，十个月上叫喳喳，再到大跑小走、读书上学、直到辛勤劳作、娶媳聘女，少算也差不多三十年左右，也就是差不多一万个日日夜夜。反过来，儿女对于父母，不算那些特别的例子，大部分父母，累及儿女扶起扶睡，侍病喂饭，端屎倒尿，陪床作伴，满打满算，以三年为期，也就是一千个日日夜夜。若以生存、进化、对等的原则来讲，儿女之于父母，回报的机率也只有十分之一。其实，即使是十分之一，开明懂理的父母，也从未要求过。古语说，“八十岁的老婆子开荒坡，一日不死一日过。”只要身体允许，为父母的，决不会累及儿女。同理，作为儿女的都应该好好思量一番了……

每当讲到这里，学生们都会心存感激，唏嘘不已。

是的，在我们这些山区的后代来说，父母的大爱，犹如大山般博大、无私、厚重无语，作为晚辈，应当永远铭记不忘，时时聆听这远山的召唤，按时按节，做好自己的本分。

图文/老农民 原创

编辑/五台人(sxwutair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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