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力还有故事
巴力这个狗东西最近过得有些滋润。亚雄休假了,没人再强迫它吃五味杂陈的稀饭和各种汤菜拌在一起的狗食,它也再不用和亚雄的口味保持一致了。更重要的是有一个美女最近一直向它示好,带给它不少福利。
这个美女叫木尼拉,是中心幼儿园的支教老师,来自遥远的乌鲁木齐。木姑娘正值金色年华,时尚,活泼,高挑,丰满,心境和身体都在汹涌澎湃。她开着一辆拉风的越野车,呼啸而来,绝尘而去,让人看到她不羁青春的心跳。中心幼儿园离村委会不远,工作队经常请木尼拉来夜校给村民上课,排练节目,搞文艺活动。木姑娘把村姑们收拾得花红柳绿,散发出和她一样迷人的女人气息。她不但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混得很熟,也讨工作队的小伙子们喜欢,好像她就是工作队的一员。然后她又开始打巴力的主意。起初巴力还对这个漂亮姑娘保持警惕,不许她靠近工作队宿舍,可架不住美女的温柔和物质利诱。我们给巴力每天开饭都是犬粮和剩饭混杂在一起喂,虽然没有亚雄那么严厉,但还是逼着它吃剩饭,节省口粮。又不出勤不处突的,凭什么光吃好的?木尼拉为讨好巴力拉近关系,竟然偷偷给它加餐,喂的都是我们买的精粮。还爱心大发,花了一笔钱专门到县上为它买了一间宠物小屋。可骄傲的巴力看不上那个小儿科的暖房,觉得太幼稚,住进去有点像吉娃娃一样搞笑,所以从来没有屈尊住进去,这让美女很失望。木姑娘每次来我们驻地,都不空手,常常带一份从镇上买的烤鸡,给我们吃,也给巴力吃,人吃的多,狗也没少吃。没多久巴力这个狗东西就被木尼拉的糖衣炮弹拿下,低下高昂的狗头变节了。每次见木尼拉来了,这狗东西耳朵后顺,尾巴摇曳,像工作队的某些小伙儿般一副贱兮兮的样子。村里的大道小巷,不时可以看到美女和警犬一起快乐地溜弯儿。木尼拉是有情的,巴力也是记情的,她们之间互相都没有辜负。虽然木尼拉时不时给巴力吃点偏食,带它出去溜达,但毕竟是新朋友,交情还没有经过考验,感情还不够铁。这点巴力把握得很有分寸,所以木尼拉一直抱怨:我对它那么好,见了你们它就不理我了,真是个狗东西!
元旦到了,村里面没有张灯结彩的节日气氛,连假都没有放,大家都在日急慌忙地填写什么数据表格。人过不了节,狗还不能过吗?黄昏时分我准备带它出去过个新年,大街小巷田间地头走走,看看牛羊驴马鸡鸭鸽鹅这些远方亲戚们在干什么。给巴力解链子时,这家伙忍不住又亢奋起来,原地欢快地跳起麦西来甫,或者说跳起了伦巴更合适,妖娆地摇头摆尾,扭扭捏捏地不像个爷们儿。上次,巴力被村里的黑驴哥教训了一顿,挨了重重一击,我想它可能心里有了阴影,不敢在大牲口跟前逼噌了。然而,后面发生的事情表明我想错了,巴掌山挡住了我的双眼。
出了村委会大院,巴力开始撒欢,一直跑在我前面,远远地看不见了,喊叫一声,马上又从草窠树林里飞快地窜回来,低眉顺眼地看着我:我没做错什么吧?
走到一片收割后的庄稼地,薄雪轻覆,树木枯槁,一群乌鸦停在树技上像是在开会。突然巴力猫下了身子,耳朵竖了起来,这是发现了敌情的状况!原来它远远地看到了核桃树下那头高大壮硕的黑驴哥。那哥们儿也看到了巴力,警觉地瞪眼竖耳,打着响鼻,发出不屑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仇雠相遇啊。我想上次受到大黑驴的袭击,巴力有可能害怕,便牵着它站到离黑驴不远处停下观察。对恃了半天,黑驴哥长啸一声,四蹄奔腾,率先发起了冲锋。本来我以为那大黑驴是拴着的,然并卵!更没想到的这牲口能主动冲锋。
这时,巴力体现出一名警犬的优良品质和素质,沉着冷静,毫无惧色,与高大威猛的大黑驴扛上了。它挣脱了我牵着链子,勇猛地向那个庞大的家伙冲了上去,顿时尘土飞扬,天昏地暗,田地肃杀,驴犬缠斗在一起,乌鸦惊叫着从树枝上纷纷飞起。大黑驴仗着身材高大,战术得当,一个回合下来,巴力挨了重重一蹄子,摔翻在地。受到重创的巴力没有畏惧,迅速爬起,伏身收尾再次伺机进攻。黑驴得胜一局,犟劲愈烈,穷追不舍,不但冲着巴力,还冲着我来了。巴力发出低沉的吼叫冲了上去,这一回合黑驴没占着便宜,鸣叫着跑开······我怕巴力咬伤黑驴不好向老乡交待,便招呼巴力回撤,巴力迅速撤回匍匐在我面前等待指令,我决定不再恋战,带着巴力仓惶而逃。黑驴哥远远驻足,硕大的鼻孔喷着白气,不再追赶,它也领教了巴力的厉害。
离开了战场,我发现巴力的嘴角负伤,开了一小口子,有鲜血流出。大黑驴看上去憨厚笨顺,不光会嘶喊鸣叫,还是有脾气有功夫的,人不可貌相,驴就可以吗?回去的路上我不断抚摸巴力的头,给它安慰和鼓励。巴力并不沮丧,表情肃穆,步履轻快,不断抬头用眼睛看着我,仿佛在说:没给你丢人吧?回来后,我饱饱喂它了一顿精粮。
2018年的第一天,巴力是以这样开局的方式给我惊喜。这狗东西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也没我想象的那么糟。它的苟且和勇敢,在粗砺生活的打磨下时而混浊,时而清晰。眼下正值隆冬,天地寒彻,草木萧瑟。想起了一句话觉得挺好,也不知谁写的,想送给巴力:每一棵种子都在冬天做好了发芽的准备。
巴力这个狗东西要懂的话可能会笑话我。
2018.1.3 亚勒古孜塔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