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吴子斌||古街情路（散文朗诵）

  主编：非   鱼

每次到漳州古街散步，都有一种惆怅的感觉。这是一条历史老街，也是一条青春老街，因为她总是与时代同步的，而且她能记取每一段青石板路上的年轻脚步。

八十年代初，我走过这条街，那时有“跳蚤市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街边的凤凰花开得很热烈，给古街增添了兴盛和祥和的气息。 

当时北上读大学，总是匆匆而过，来不及吃上一碗香喷喷的“锅边糊”或是一盘热气腾腾的“蚝仔煎”。因此，一旦放假，便迫不及待地要去凑一番热闹。 

要知道，当时的漳州古街可是时髦的代名词，因为到处有人兜售手表、录音机、录音带这类“水货”。这边是刘文正的歌，那边是邓丽君的歌，另一边又是梅艳芳的歌，整条街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港台味。 

当时的人们流行烫头发，穿喇叭裤，这完全是模仿港台的时尚。很多小青年喜欢这种时尚，但其实，很不自然，还滋生了一些不雅的气息。但说来也怪，偶见那身着红色喇叭裤少女，在街上飘然而过时，竟忽然感到时代的脉搏感特别强烈。 

这就是八十年代，开放的年代，火红的年代。这个时代的漳州与厦门流淌着同样的气息：开放、时尚。而且就在历史文化浓厚的古街，让人惊奇，让人惬意。

后来参加了工作，就鲜有到漳州来了，因为当时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乡村海景。小城市很难容得下豪放与随意。

但不曾料想到的是，若干年后，又与古街不期而遇。所不同的是，这次不是独自一人，而是与“地地道道”的女朋友一起逛古街。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在当时，她的心目中只有我；而我却怀着一颗忐忑不安心：我的女朋友是城市人？她会喜欢我当老师这种职业吗？我不停地反问自己。我当年几乎是一无所有的，徜徉在古街，多么羡慕人家有个店面，做个小生意，过着安静的生活。我甚至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漳州市区人。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干脆像导游般倒退着走路，却一直注视我，好似如此便可以给我更多的自信。我想，这就叫“浪漫”吧？要不然，人家怎么会爱上一无所有的我？爱情的力量很是强大，但它同样是危机四伏的。我当时就清楚这一点，但宁愿不相信这一点，因为我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

“德配天地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发起这个问题，因为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个牌坊跟前，而我还来不及抬头看。

 “应该是……大概是……”，我毕竟是理科出身，对这种文史真是一窍不通，但我还是搜肠刮肚，“应该是指我们的道德要与天地自然相一致吧”，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在敷衍，还是在胡说八道，因为毕竟给出了一个答案。女朋友是个颇为聪明的女孩，对我这个答案并不买账。我们只好默默地又走着，结果又出现了一个牌坊，这回豁然出现四个大字“道冠古今”。这回她不问了，我却来了兴致：“你看，从古至今，唯有道这种东西是亘古不变的。”我知道她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了，我们知道不远处有个孔庙，却完全没有兴趣进去一看究竟。

说实在，在当年，我已经不太喜欢这条路了，因为它带给我们的是一路的默默无语。后来，才知道这条路就叫“修文西路”。“修文”两个字的确给人很大的启发，那就是“不修文，难有学问”。自此，我便关注文史，勤览文章。 

可惜，我又错了，在那经济十分活跃的年代，除了那“一亩三分田”的工资，请问还有什么额外收入？所以，总是哀叹手头紧，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应付不了，这才是女友最终离我而去的根本原因。 

我不得不感叹，“爱情”这种东西是极不可靠的，它在漳州古街这种古色古香的地方显得是那么的单薄苍白。所有的文物，包括宋河、府埕、青石板路、牌坊，乃至中山公园，好像都在对我说：“历史不过一瞬，人生好比匆匆过客，不要说你们这般浪漫的爱情。”

是的，越贫穷，开头往往可能爱得更热烈，就如台湾生活片那样，都是美少女爱上了穷小子，为什么？因为穷小子有气质，长得帅。如果有张大学文凭，有个固定工作，应该输不到哪里去。你看那台湾禁映的电影《窗外》，一个既穷又老的老师竟然被林青霞般的少女爱上了。可我在当年，是个正儿八经的年轻人啊，也同样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师，而且论长相，我的女友说我很像陈百强。 

可这不幸又被她言中了，陈百强那脍炙人口的《偏偏喜欢你》以及《不》，完完全全是我的真实写照。多年以后，我深刻地认识到，你爱得最深的人，可能冥冥之中就是来伤害你的人。

漳州古街本来是一个充满温馨、充满闽南式浪漫的地方，有着如邓丽君所唱的“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你到小城来，收获特别多……”但我最终收获的，不但没有喜和乐，而且是狠狠的失恋。多少次，我迷蒙的视线中，多么想在古街遇见邓丽君，遇见她的歌唱，她给所有的有情人的慰藉。我想，我们的闽南古街应该不输你们台湾的吧？台湾人不都是我们闽南人搬过去的吗？ 

我知道我这想法既天真但又是实实在在的，我倒开始懂得，每一首歌的背后，都有悲伤凄美的故事，我当然没有例外。我没有陈百强的格局，所以我寄希望于邓丽君在我的眼前出现，能唱出我的忧伤。因为，这里，有着邓小姐生生息息、初出行道的闽南古街。 

当然，我的想法又是天真。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邓小姐一生感情道路多么坎坷，这种无名的坎坷还夺走了她的生命。我终于认识到，有情人终将被无情人所伤，脆弱的爱情时刻准备被“门当户对”和“金钱”所击垮！

所以，古街的老，完全有理由老。所谓人间沧桑，还差那脆弱难堪的一点感情吗？古街的古更有理由，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在古街面前，不是显得如此幼稚，如此不堪一击，最终如雾霭般转瞬即逝吗？

谁能想到，作为曾经的漳州陌生来客，我已经在此工作、生活了整整十八年了。我当然少不了常来漳州古街溜达散步，更进一步了解那以前一知半解的文物。每一个文物都浸透着历史的文化，散发着珍贵永久的气息。 

看着年轻人一对一对，流连忘返、依依不舍的神态，当然会激起自己当年的际遇。谁不想“西风骑瘦马”？谁不想“公主撑伞来”？但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成为古街的一抹晚霞，一声无人知晓的茶余饭后。

漳州古街还是漳州古街，而且修葺一新，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来宾游客。他们啧啧称奇，他们流连忘返，这一千多年的古街啊！难得一见，难得一宿。红灯笼高高地挂，檀香门微微地掩，说不准，就有哪位大家闺秀，轻轻撞见，喊一声“对不起！” 

而我呢，还是要傻傻地走着，傻傻地笑笑自己。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坚强，如此冷漠地对待往事……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子斌，福建漳州人，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华东师大毕业，现漳州城市职业学院副教授。

主播简介：

方育超，毕业于福建省武夷学院英语本科，现任教于福建省云霄县竹港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