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与卖豆腐的小贩私奔，35年之后，我选择了原谅！
文：朱志胜
图：来自网络
秋收结束了，在相隔了35年之后，我终于见到了母亲，我站在村口，一辆洁白的小轿车停靠在那里，随后，前面驾驶室的年轻人下来，从后座上搀出一位年迈的老人，那就是我的母亲。
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母亲，我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上去拉着母亲的手，说了句：“咱们回家吧！”我发现母亲走起路来，步伐极为蹒跚，于是，我放慢了脚步。
在家里的院子里，刚刚坐下的母亲不住地说：“变了，一切都变了！”是啊，当年母亲跟人走时，我才13岁，可如今，我已经是一个年近半百的中年人了。
母亲今年已经78岁了，由于年轻时出力过多，到她晚年的时候，各种毛病都找上门来，胃病、糖尿病和风湿性关节炎，让她的生活痛苦不堪。
在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是不敢让母亲来看我的，他们那一代人心中的结，我没能力打开，但所有的怨恨，都随着父亲的离去，而烟消云散。
不管母亲是好也好，不好也罢，但她终归是我的母亲，这也是任何时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母亲生育了我，养育了我，我应该感谢母亲。作为她最喜欢的儿子，我无法拒绝她的善意。
父亲年幼时，由于家境贫困，他从来没有进过一次学校门，自从五六岁起，就开始跟着大人到河堤上放羊，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开始像成年人一样，在田间犁地耙田，浇水施肥，母亲说，父亲在结婚之前，几乎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
由于贫穷，父亲的婚姻一波三折，好事多磨，经过一系列的是是非非，父亲终于在30岁那年，彻底结束了单身生涯。而那时，我的母亲才17岁。
当时，单纯的母亲以为，找一个年龄大一点的男人，会知冷知热，疼爱自己。但婚后才知道，父亲的性格异常火爆，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只要惹到他，也会被他骂的不成样子。
婚后的母亲，先后生下了姐姐、哥哥和我。自从我懂事起，家里的“战争”就从来没有停止过，为此，母亲带着我回过娘家，也多次让村委调解过，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安稳了两天之后的父亲，又故态复萌。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是个很勤劳的人，由于家里地比较多，母亲常常天不亮就起床，到田间拔草施肥，忙得不可开交，即便每次被父亲打骂过之后，她也是擦干眼泪，扛着锄头又奔赴去田间的路上。
让我最难忘的一次，是在我上一年级的暑假，那天我们一家五口在家门口吃饭，不知什么原因，母亲一句话让父亲大为光火，失去理智的父亲，竟然把刚倒进茶缸里的开水，泼在了母亲的身上。
胸前满是血泡的母亲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第一次提出和父亲离婚，但外公外婆却千方百计的阻拦，外婆说：“你看你都三十几岁的人了，孩子也这么大了，以后过得都是小孩子的日子，离婚传出去，丢不丢人？”。后来，在父亲道歉认错之后，这件事情才归于平息。
其实我心里清楚，父亲骨子里，有着很浓重的大男子主义意识，他本身也是一个善良能干的人，除了脾气不好和不讲卫生之外，其它真还难找出他的缺点。
当时，在我们邻村，有一个卖豆腐的大叔，由于我和哥哥特别爱吃，因此，每次听到吆喝声，母亲总是拿着半面瓢黄豆，去换豆腐。那大叔待我们特别友善，每次都会切一块温热的豆腐，让我和哥哥品尝。母亲偶尔也会和他交流，说一些客套话。
1986年11月家里建三间瓦房，父亲叫来了邻村的建筑队，在垒砖的人当中，我看到了那个卖豆腐的大叔，当时我还心里有疑问，那人怎么不卖豆腐了？后来，母亲告诉我，卖豆腐一天也赚不了几个钱，那只是他的副业。
盖房子的日子，我们都特别期待，希望能够早日住进新房子。母亲每天殷勤的给建筑工人烧菜做饭，递茶送水。半个月之后，他们干完活走了。
平淡的生活又起了波澜。父亲自从上次悔改之后，虽然和母亲还有一些冲突，但基本上都没有动手。在我上四年级的麦收时期，父亲和母亲再次发生了一场“大战”，在装车时，母亲嫌父亲装偏了，让他把上面的一排卸下来重装，但不知为何，固执己见的父亲竟跳下车来，拿起手中的叉子，猛力向母亲打去。
也许是过于疼痛，也许是彻底失望，那次母亲在院子里哭了好久好久。第二天一早，母亲把我叫到屋后，对我说：“小胜，这点钱你装好，娘要出去一段时间！”说完，母亲满眼热泪，抱了我一会，就朝着田间的小路上走了。
母亲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直到邻村传来，那个卖豆腐的大叔也“失踪”了的消息，父亲才对我们说：“你那个不要脸的娘，跟人家跑了！”
母亲跟人私奔后，家里一下子塌了半边天。父亲很懊悔自己的行为，但一切为时已晚，还有，哥哥姐姐，都受到了很大的连累，他们两个小学毕业，就辍学了。
母亲最爱我，她走后，每年都会邮寄一些吃的穿的到外婆家，然后舅舅再定期送来。
那时，在农村，“私奔”这两个字眼，就是羞耻的代名词。为此，我常常遭受同村孩子们的嘲弄，给我带来了一生难抹的阴影。
在我上高二那年，有一天忽然寒潮来临，班级里很多同学的母亲给他们送去了衣服、棉鞋和毛窝子，而我却可怜巴巴的看着同学们。
我考上中专那年，母亲给我寄来了300元，同时还附带着一张照片，那是她一家人的合影，母亲她看起来很有精神，但头上也长满了华发，母亲也渐渐老了。
很多年，我一直很恨母亲，因为她私奔的行为，曾让我脸面尽失，但如今，我终于理解了母亲。也许她的生活并不太宽裕，但和卖豆腐的大叔在一起，不敢是吃糠咽菜也好，衣衫褴褛也好，她心里应该是踏实、有安全感的吧。
这辈子，母亲虽然历经坎坷，但她活过、爱过、追求过，只要她觉得值，就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