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恩图报
狠父母双亡得早，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一直以来，左邻右舍及湾里的人都对他比较照顾，所以狠寻思着，该怎么报答大家一次。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虽说狠这个人只有个七八成数，但知恩图报这些道理还是懂的。现在关键是看他拿什么来报答大家。他家一间土巴屋，屋里烟熏火燎一片漆黑；地上还是个土地下，脚板泥堆积几寸厚，虽然每年刮一次挑到菜园去做肥，但没过半年又是厚厚一层，并且凸凹不平，放条板凳都放不稳，何况家里只有一条三只半脚的板凳。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床都是用两条高板凳上面铺几块木板，再铺一条破旧棉絮，上面铺一床旧床单。虽然他爱干净，但还是没有改变家中破破烂烂的形象。虽然家里一无所有，但狠报答之心甚烈，因为他不愿欠别人的人情债，再说人家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听了多少有一些不舒服。“狠，我家猪婆要釆栏了，我家男人在外面做木活，你下午帮我一下。”别人动不动就指使他帮忙做这做那，开始他也很热心去帮人家做这做那。可不能总是没头没尾，他自家也有事，田要犁，秧要插下去，菜园要锄草，挑粪，还要上山去砍柴，一群鸡也要喂。所以他有时确实忙，走不开，就推辞一两次。“我家那丘田没水了，插下去的秧苗要晒死了，我明天去放秧水。”只要他一推辞一解释，别人就不高兴了，刚刚漾起的笑脸马上垮了下来。虽然前天还帮她犁了半天田，或大前天帮了他家上房去捡了半天瓦漏。但这次没叫动他，他们就记住了，有一些不高兴了。“你父母双亡得早，你是我父母把你喂养大的，现在叫你做点事，还推三推四。”“当年不是我爹好心收留你几天，恐怕你早饿死了，骨头都烂没了。”“人要知恩图报，你娘在你三个月大就死了，还是我娘把喂我的奶匀一半给你吃，你就这么快健忘了？”“狠现在大了，尾巴硬了，昨天叫他帮我犁丘田，他还找理由推脱，真要不得。想当年他饿得皮包骨头，要死了，还是我娘给了他一碗粥，才把他救活过来。”“是啊，我昨天晚上叫他帮我牵一下牛鼻子，换根牛绳，他都不肯，说什么一只鸡不见了，要去找鸡。想当年我家帮了他那么多，现在叫他帮点忙都叫不动，良心让狗吃了。”晚上湾里那些妇女还有那些男人，坐在巷子青石板上，一边用大蒲扇啪啪赶蚊子乘凉，一边嚼舌头根，背后在说狠的不是。“气死了，今天把我家那只狗狠狠打了一顿，晚上一碗肉，我们人还没吃，就被狗偷吃了，气人不？我打它一下，它还跳起来凶我。大家说该不该打。”“唉呀，现在这世道，不要说狗无义，有的人你帮了他，他比狗还不如呢。”“你家那狗看见人还知道摇尾巴，我看狠小时候，大伙那么帮他，不说知恩图报，他连摇尾巴都不会。”“大伙儿那么帮他，得了他什么好处？饭都没有吃过他一餐。”大家乘凉到半夜，就说了狠半夜的不是。狠路过巷子，隐隐约约听大家在背后议论他，说他的坏话。他听了，心里就有一些不是滋味。人家在他小的时候帮助过他，甚至救过他的命，这都不假，他心里也很感激，所以别人叫他去帮忙，不管做什么，他都有求必应，随叫随到。他也是为了感别人的恩，还人家的人情。他恼火就在于，别人总是把那份恩时刻挂在嘴。帮别人十件事，帮了九件，还有一件没帮到，人家就不乐意了，背后就要说他骂他。何况还是人家上辈人帮过他，几十年以前的事了。所以狠就寻思着请大家吃一餐饭，席上对大家曾经帮过他表示一声感谢。可是那时他家穷得揭不开锅盖，他拿什么招待大家呢？说狠就是狠，一点都不假，说他傻不傻，说他聪明又自作聪明，他做的事，绝对让人感到意外，也很奇异。那天，他谋着队长把湾里所有男人都带去做双港口水库，中午在水库吃饭。他在生产队看水，所以队长没叫他去做水库。于是他觉得机会终于来了，寻思着请湾里那些妇女吃一餐饭，算是对别人曾帮过他表示一下。于是他就请了十二个妇女到家里吃饭。那些妇女也很高兴，都来了，心里想，狠请客总要弄几个好菜吧。狠见十二个妇女在他家都坐上了桌，他就亲自端盘上菜，并说了感谢之类的话。那些妇女也都夸他不错，知恩图报。于是狠就开始上菜。第一道菜是一碗炒白菜，她们高兴地吃了。第二碗上一碗萝卜菜，她们也高兴地吃了。她们心里都在想，“第三碗菜应该上一碗肉或者一碗鱼吧？”可是第三碗菜端上来的还是炒土豆片。这还不说，她们看见狠刚一进门，突然大声咳嗽了一声。没有想到他腰上系的裤腰带是一根稻草绳，他用力一咳，草绳突然断了，裤子往下一垮。看见他双手端着木盘，腾不出手去提裤子，里面什么内裤都没穿，他那什计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那些妇女看见了，“哇！”地一声，吓得一哄而散，一个个跑了个精光。“喂，不要走啊，我后面还有好多菜没上呢。"狠朝那些妇女喊着。可是她们一个个都羞红着脸逃回去了。“看我们男人都走了，就请我们妇女吃饭，谁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名堂！裤带早不断晚不断，偏偏上菜时就断了！”那些妇女跑回去的路上，还在惊魂未定。特别是几个年轻媳妇，更是吓得心惊肉跳。好在她们人多，要是一个人看见这个场景，跳进门口塘也洗不清是非。而狠呢？心里在得意地笑了。这一切都是他早就设计好了的。他家穷，欠别人的人情债，没法还。不还吧，心里又过不去，别人背后整天议论纷纷，那些话听不得。还吧，家里穷，确实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招待大家。于是他就出了这个馊主意，一举两得。实际他只做了三道菜，家里也只有这三个菜，没钱去买鱼买肉。当上第三道菜时，故意换根旧稻草绳，用力一咳，当着那些妇女的面，草绳断了，仅穿的一件破裤子垮下来，他还怕那些妇女不走，故意双手端着木盘，半天都腾不出手去提裤子，结果就吓得那些妇女一哄而散，达到了他请客的目的。他还怕她们跑不远，骂他请客没诚心，所以故意喊，“后面还有好多好菜没上。”实际后面一个菜都没有了。这就是狠，别人都说他头脑只有个七八成数，平时做人做事，傻不拉几的，实际他心思深着呢。那些男人做完水库回来以后听说了，就骂她们妇女，“狠家里那么穷，能做一桌子好菜请你们吃饭，已经不错了。你们都跑了，太不给他面子了。他是那么诚心诚意请你们的客。”“他上菜，裤腰带突然断了，东西都露出来了，吓死人了。”那些妇女仍然心有余悸。“你们什么东西没见过？大惊小怪！他也没有想到裤腰带会突然断了。”“那他为什么不系一根布带做裤腰带，偏偏用稻草绳。”“哈哈，你看看，我们湾里哪个男人不是系着稻草绳做裤带？你老公系的是布腰带吗？”那些男人说完，笑着翻开衣服，里面裤腰带都是稻草绳。男人这样一说，那些妇女无话可说了，也就不怪狠了。想想，也是的，人家好不容易请客，她们当时都跑光了，没有给他面子，于是就有一些后悔。
秦立才：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黄石市中青年优秀文艺人才库入库人才。获得北京市《东方少年》2018年年度重点文学作品扶持项目文学奖。在《东方少年》《阅读与写作》《小说月刊》《今古传奇》《海外文摘》《黄石视听》《黄石日报》《东楚晚报》《今日大冶》《铜草花》《楚文艺》《孔雀石》等市级以上报刊杂志上发表作品百余篇。已有三本书被大冶市图书馆收藏。
《新东西》编辑部
征稿启事：
1、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第一次投稿附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除文档附件外，请在邮件正文里粘贴一次稿件，便于编辑查看。
2、作者文责自负，如有抄袭侵犯他人权益，本平台不承担任何法律连带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