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禅文字如一幅老画。
小禅文字如一幅老画
作者:陌上_花
因为喜欢美术,对作家的作品,平日读的少。一日,学生拿来她的绘画作品让我评,闲谈中,她说起雪小禅的小说《刺青》《无爱不欢》在学校里流传。学生是个恬静的女生,她最喜欢读小禅的散文,她说她的散文像画,尤其透着一种色彩美。我找来读,发现——雪小禅的《欢未央》随笔集中的文字,无不蕴含着音乐美,戏曲美,还有建筑美。尤其写“色彩”的一组文字,感觉雪小禅更像是一位画家,对色彩的理解,描摹,对色彩的悟性,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位油画家。小禅文字中的文化元素多,且底蕴很厚。
雪小禅对颜色的感觉是敏感的。她在《色》一文中说“我对颜色这东西是有气味的”。
这个感觉,她从小就有。她对白色尤其对白色和蓝色的迷恋,几乎充满了所有的小说作品。“薄薄的早晨,清凉似水,乍暧还寒,那一定是白色的,穿过了那条常常有人生炉子的小街,烟雾之中,感觉白的可爱”。
如画的语言。
“在一幅画中,色彩只起着一种吸引眼睛注意的诱饵的作用。”不论这种吸引是出于单个色块,还是色彩结构,在法国画家普辛那里,都像是斗牛场上的一块红布。那麽悦目。
悦目的是雪小禅文字里的白色,白衬衣情结几乎是雪小禅少年的梦。
黑格尔在哲学观念上帮助绘画形式进行了革命性的转变。他认识到色彩在绘画中的份量,并认为绘画要通过颜色,才能使丰富的心灵获得它真正的生动体现。作家的雪小禅在写作上,对色彩的敏感,细腻,简直就是融入了心灵,她将色彩丰富细腻的变化层次和利用色彩的色相及纯度,以及特殊的孤立的色彩视觉,通过文字给人们以视觉阅读的享受。如:
“金色是不讨俏的。用在女人的衣服,穿得不好,就是暴发户的形象,如果再戴金货,如果这金货再是满脖子满手,这形象太适合正房,小妾永远不肯戴,一定是一脸书卷气,青布衫子罩着,素着一张脸,那青和金比起来,虽然单薄,可是情调”。(《金,明晃晃的凉》)
在此文中,她通过巩俐一张的旧照,写到:“穿着金色的晚礼服,人也灿烂得笑着,想必那时正热恋?金色衬托得一切如此富丽,可现在看上去,它却是凉的,一丝丝凉意,渗透到金里,更坚硬,更无奈,更有流年似水的荒凉和无奈。”她将人生,爱情赋予了“金”的凉和光亮,“它不过是压在樟脑箱里一件旧衣,虽然也是金色,可拿出来时,没了光亮,只觉得过气过时,甚至带着莫名其妙的惆怅。”
小禅对蓝色和青色是迷恋的。
她写到:
“蓝是迷人的,有一种妖气在里面。蓝是多么诱惑的颜色,和红比起来,其实它更妖,和黄比起来,它显得多神秘,和黑比起来,它又是俏丽的,如果一个女人穿蓝穿对了,就是倾城之色啊。”
从小禅的文字中,她对藏蓝是迷恋的。
“我不停地买蓝色的裙子,藏蓝的居多,再配上白色宽大的衬衣,连我自己都觉得飘逸而空灵,难免带着自恋的成分,可是,非常妥当。妥当到以为完美。”
每个艺术的女子都追求唯美。
“夜空中的烟火,因为蓝色,就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快感和绚丽,可是,分明又是刹那的,只一个刹那,耀了你的眼,之后,是一地灰,一地凉。”
但在所有的颜色中,雪小禅最贪恋青。
因为她喜欢戏,而且对戏中的青衣情有独钟——我最迷恋青衣的角色:张火丁,程砚秋,梅兰芳,赵荣琛,演的无不是青衣。
“青有沉稳在里面,有淡淡的说不出的古意。品瓷,青瓷最是赏心,我记得有个牌子叫“匠心坊”,里面的东西,有青砖和青石,还有青布,配上红灯笼,十分符合我的风格。而最引我的,是青瓷碗,上面的图案是缠枝莲,单是缠枝莲这三个字就蚀了骨,缠枝莲,花缠枝,用了青色,就是倾城之色。”
“青梅煮酒论英雄,有豪气,拍电影结束叫杀青,一个杀字,寒凛凛,杀青,多销魂!”(《素素的青,诱人的青啊》)
还有,对“青葱岁月,这几个字便有少年的独上高楼之意,我记得自己写过一个小说《谁不爱自己的青葱岁月》,我想,谁都爱,少年的情结,谁都抛不开,那也许是一生的情结。”
难以割舍的是情结。
再看她对青花的描述——青花是一种白底蓝花儿淡雅青翠的瓷器。粉青与绀青交织的“青花釉里红”更让步惊艳,我喜欢粉青与绀青的叫法,又中国又典雅,简直是岁月里一朵绮丽的花,这样华丽,又这样朴素,是沉溺在江南小桥流水中的花间小令啊。
青色最简单,但青色也最深刻。小禅在读丰子恺谈名画谈名曲谈建筑,一下子豁然洞开,“从小细节发现生活之美生活之妙,这才真正是大家啊。”
难怪小禅那么迷恋青色,即使长篇小说亦唤做《刺青》,她深刻的说:“刺本身就疼,刺的是青,在皮里肉里也在心里,有谁可以是谁一生的刺青,这恐怕是难忘,是爱,是一生的疼。”
有一年她去江南,正是春天,看到婆婆们戴着一方青巾,她笔下这样写到:
“印着青色印花布,有俏丽的女子去采茶,然后晒青、晾青、摇青、炒青,把整个春天炒在锅里,端出一碗青茶,是上好的龙井,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怎么会不是一片青色?这一生,沉在青里,管它呢,只要自己喜欢,我就一意孤行地喜欢着青,我愿意青下去,一直青到老。”
多么惬意的生活。多么痴迷的青色,多么画意十足的青色。比画家还懂青色的画家。
让我们再看看她的笔下对色彩的描摹:
——白衬衣是不禁脏的,有时染了就掉不下去,有时,慢慢就黯黄了下去,就像青春,一寸寸地往后退着;
——青就让我常常想起瓷器和腊染的布,好象初恋,晕着淡淡的青,薄青薄青的,可难以掩饰它的美,近乎透明。青的味道接近水仙的味道,有淡淡的花香,回味绵怅;
——粉红是十分挑人的,脸色越是惨白,穿上越是好看,有惊艳的效果;
——黑这样神秘到了无边无际,又觉得哀艳到了极点,但凡是正式场合,穿黑色的极多,永远的稳妥;
——蓝配红有一种妖气在里面,我有一条特别波西米亚的藏蓝裙子,配了黑色的上衣,怎么都觉得压抑,后来外面罩上一件红色的披肩,一下子就活了起来。
——比如黄色,比如金色,它们总有一种腐朽的味道,虽然金色明晃晃的,可是,如果它冷下去呢,让人觉得小说的收梢是清冷的,虽然看着灿烂。黄色就更糊涂了,明艳的要死,是凡高的向日葵,看着可以,真要穿在身上,总觉得危险,好象要警告别人。
——米色是稳妥的,又显得洋气,不张扬的,但却是有力量的;
——绿虽然是让人歌颂的,可是,水嫩嫩的绿总给人轻浮的印象……
(以上见《蓝》,《黄》,《绿》,《粉色》等有关作品)
雪小禅比画家还懂色彩。
法国印象画派画家塞尚是别具一格的人物,许多画家一直将色彩的纯度作为强有里的表现手段,而塞尚却把灰暗的中性色引回到画面中来,以寻找一种永恒的感觉。在这方面,就像马蒂斯晚年的创作沉迷于版画和单色剪纸,“如果线条是诉诸心灵的,色彩是诉诸感觉的,那么就因该先画线条,等到心灵得到磨练之后,它才能够把色彩引入一条合理的道路。”我想,作家雪小禅一定是从这中性的“灰”色和“剪纸”的单色中悟出了“作文和生活一样简洁”这样意味深长的话之内涵吧。
黑、白、灰三色是无色色调。几乎所有的衣服都有它们的影子。这三种原始色调一直是服装设计师的宠儿,在T型台上历经百年而不衰。1992年巴黎时装界刮起的灰色旋风更是将深寂淡漠的原始色调推向前端,成为女士服装的瑰宝。许多大都市色调,如北京的主色调亦是亦灰色为主,是文化的大雅色调。
乍看起来,灰色似乎不具有什么个性,但与蓝和白配起来,会出现更具魅力的效果,灰色有各种浓淡色调的变化,灰色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试想,如果雪小禅以雪白的衬衫,下着浅灰长裤或藏蓝的长裙,一定会搭配充满了现代、优雅的气质和风情,若以棉布的灰色飘逸装配上白衬衫,则会显得端庄大方,于秀丽的气质中添一份雅致。
我想,小禅一定是懂得了色彩与生活,色彩与文字,文字与生活“简”“洁”之真谛的。
在视觉行为中,很多人会将意想形象化,赋予不具备色彩的形象以色彩。几年前我在读好像是一本《审美心理学》中记得有过这样的描述——真正的画家或作家,是能够把彩色看做黑白,或在黑纸上写白字,诗人李贺就是一个在黑纸上写白字的诗人。
中国画中有“墨分五色”之说,它虽然指的是墨的浓淡层次,实际就是画面的明度关系。中国画亦有“留白”之说,这点,小禅一定是明白了其中的“画道”,因此,她把写字(文章)当词写。确切的说,她把文字当画作。
从小禅文字中,还可以看出,对摄影的光影的敏感运用,光影是无法复制的,每一幅摄影作品,即使你在同一时间、地点,由于光影的变换不同,拍出来的作品亦不同。小禅的随笔吸纳了光影美学,一字一词一句,就是一副照片。赋予文字以鲜活的“色彩”出来,细微,转和,透明,斑驳,像是强烈日光下的树荫中的感觉,温暖中含着微凉。牵制着你的思绪,使你的心境在画面、色彩、光影中,体会生活的完整与不完美。有种炎夏绿荫中人们倦怠茫然的感觉,又有种冰天雪地中使你看到温暖的草屋烛光,使具有这种生活经历的人如临其境,是内心活动的情节化,是语义要素更深层的审美。
禅文,像画。
像一幅老的油画。
书 评 征 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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