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的记忆与素描1】· 红卫桥 || 陈武
——题记 】
作者:陈武
之一:红卫桥
太阳落西的时候,红卫桥被映在一片红光之中。桥下是里运河。码头上的吊车不停地将舶船上的煤、石子、水泥等货物往等在一边的货车上运。一辆车走了,一辆车来了。码头上尘土飞扬,阳光穿过尘埃,天空呈现出朦朦的灰色,透过光线,几乎可以看见悬浮在空气中的粉尘的颗粒。拿着铁锨的工人正忙着把撒在地上的煤往货车上铲。他们个个都用一块白色的帆布遮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码头异常嘈杂,听不见更远一点的声音,连过往船只的鸣笛声都掩在了码头汹涌澎湃的忙碌中。
货车装满了,就拐上了红卫桥,货车很急,恨不得飞过红卫桥的样子。红卫桥很陡,偏不让你快的样子。冒着黑烟的货车怎么看都有点狼狈相,它拼命地向上爬,一股股黑烟从车尾巴处喷涌而出。路人捏起了鼻子,嘟囔了一句:柴油车。红卫桥的桥面破损不堪,从引桥开始,就没有一块完整的路面。货车爬在上面跌跌撞撞,车上的煤被颠落在桥面上,一群背着蛇皮口袋手拿簸箕扫帚的男女,赶紧抢着将撒在地下的煤往自己的簸箕里扫,然后倒进袋中。红卫桥坡度很大,这边艰难地爬上去,那方下桥就是一种“享受”了。货车可以非常体面地走在下坡路上,骑自行车的则能够找到“飞起来”的感觉。
红卫桥是城西地带的一个至高点,站在桥面上可以看到两边的工厂。桥东面看过去,眼面前的是“光华厂”(一家日化厂,“大运河”肥皂是它的著名品牌,老百姓都用它),远一些是卷烟厂,再远一些是发电厂,发电厂的烟囱正像卷烟厂的一支香烟,直冲云霄。桥西面看过去,近处的是纱厂,(进进出出的人都打着围裙),再远的是电化厂和化肥厂,更远的是钢铁厂(那里有工人头戴保护镜在火炉边大炼钢铁的情景)。从红卫桥的北坡向上爬的时候,就可以闻到“光华厂”浓烈的化学废气的味道。行人和骑车的都用一只手将嘴捂住,希望少闻一些这呛人的怪味,而这气味直往鼻子和口里钻,一点也省略不了。行人急急地往前走,希望早点经过这“是非之地”,骑车的一只手用来捂嘴,还有一只手在握着车龙头,于是可以看到,骑车人的屁股在车坐垫上费劲地扭动,而车呈“S”形向上苦苦攀登着。红卫桥下临河的北岸,是一片不规则的平房,从桥上看下去,看不到哪里是入口哪里是出口。连成一片的平房一间紧挨着一间,盖房子的建材种类繁多,有红砖青砖红瓦青瓦,有油毛毡石绵瓦旧门板。平房有尖顶的也有平顶的。各家各户的空隙处都被一些简易的材料垒成了小屋子,它们一般用作烧饭,堆放杂物,停放自行车,存放每天出摊子或拉客的三轮车,也有的用来住人。河边上可以看见刷马桶的妇女,房子的平顶上可以看见上夜班刚起床正在刷牙的青年。平房与红卫桥北坡的接口处,是熙熙攘攘拎着小篮推着自行车的人。路口还有几个摆摊做小生意的,平板车上摆的是炒货——瓜子花生蚕豆之类,还有的是水果和品种不多的蔬菜。天晚下来的时候,平房的各处升起了炊烟(在城市清贫的年代,有着半农业化的特征,烧柴禾与烧蜂窝煤一样重要)。
初中同学刘贵兵的家就在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之中。在毕业会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天异常闷热,刘贵兵在同学的邀约下在红卫桥下的运河里游泳。游着游着天下起了雨。这时,一艘轮船从他的身边驶过,细雨中,远远的,他的头再也没有浮出水面……红卫桥下的古运河水在荡起一阵涟漪之后,又恢复了平静和柔和。这一姿态大概重复了几千万次了吧,可每一次,它的舞动都那么高妙,那么新,那么从来没有过。
作者简介
陈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第五届、第六届全委会委员及评论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作家协会第六届签约作家。著有散文集《青苔》、诗集《想起》。1973年1月生于江苏淮阴(今淮安市),1990年开始发表作品,写诗、散文和文学评论,作品散见于《青年文学》、《山花》、《萌芽》等刊。获首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第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首届大地文学奖-评论奖、第二届中华宝石文学奖(2008-2011)新人奖、第五届中华宝石文学奖提名奖等。作品收入多种选本。曾任淮安人民广播电台编辑记者,《星夜守候》节目主持人。现客居上海。
运河文韵
采春的希望
撷秋的欢喜
捡运河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