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美文】两棵枣树(一)
两棵枣树
(一)
文/灵璧石秀
我的爷爷弟兄三个:大爷爷,二爷爷和我的爷爷。
在我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前,我的大爷爷和大奶奶就已经过世,所以对于他们我没有任何印象,便是在大人们平常时的闲谈中,对于大爷爷和大奶奶也是鲜有提及。想来我的大爷爷和大奶奶应该去世得早,若不然在我的生活中,怎么会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信息呢?
我的二爷爷在外地讨生活,据说是在南方的某一个小小的火车车站上做货运员。那个年代铁路是我们国家运输业的中流砥柱,所以能够在铁路上谋一差使,应该是很有面子也很实惠的事情。只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二爷爷,不论是过节还是过年,二爷爷从未回来过,如同失踪了一般。我曾经问过二奶奶,为何我的二爷爷不回来?二奶奶开始时故意装作没听见,不理睬我,被我问得急了,便搪塞我,说我的二爷爷太忙了,忙得没空回家。
二奶奶是典型的旧社会女子,身材娇小,性格温和,少言寡语,好像对谁都是笑眯眯的。但是每当二奶奶独处的时候,我却总能窥探到她眼角眉底的丝丝哀愁。二奶奶的脚小小的,尖尖的,脚背呈弓形,脚趾头和脚后跟几乎连在了一起。我从未看见二奶奶缠足,但是她的双脚已经定型变作鼓鼓的两团,因此她很少走动,总是安静地坐在院落中。二奶奶的双手好像从未闲着过,不是在摘菜,就是在剥玉米,或者是在缝缝补补。我最忘不了二奶奶收拾葛鱼的情景——她用左手紧紧地捏住鱼肚皮,右手在鱼的下颌处用力撕扯,待那鱼头与鱼肚皮分离开后,再把鱼的内脏一股脑儿地拉扯出来。一条原本在水中欢快游泳的鱼,瞬间便没了生机。小的时候我总认为这样的过程太过于血腥与残忍,所以记忆就特别深刻。以至于现在每当我劳累时,我就会觉得我的脚掌心处有如同我二奶奶撕裂葛鱼般的疼痛。
我的爷爷排行第三,在我们那个小小的集镇上做小买卖。我的奶奶体态魁梧,长着一双大脚,这在当时很是特别。听我奶奶说她的父亲母亲非常溺爱她,她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从没有人阻拦或者劝诫。奶奶不愿裹脚,于是就不裹脚好了;奶奶不愿读私塾,于是就不读私塾好了。
我们的祖宅位于老街之上,分南北两个狭长的院落。南院住着大爷爷的儿子和孙子,我们家和二爷爷家共同住在北院,我们家的房子在院落的两头,二爷爷家的房子位于院落的中间。北院里有两棵枣树,一棵长在院子的一头,一棵长在院子的中间,如此这两棵枣树便分属于二爷爷家和我们家的了。
我们家的枣树生长在北墙墙根处,因为能够得到充足的阳光,所以枝繁叶茂,树干高大挺拔。每年到了阴历四月间,在青青的枣叶间就冒出许多细细密密的粒状花骨朵儿,那小小的花骨朵儿挤成团,攒成簇,沉甸甸地挂满枝间,仿若可以压弯枣树嶙峋的树干。再过些日子,粒状花骨朵儿就会次第地绽放成小小的花朵儿。小小的花朵儿在枝枝叶叶间喧嚣着,微风过处,黄绿色的枣花便扑簌簌地落下来,粘在头发上,粘在衣襟处,此时我们的北院便是连尘土都是香的了。
又过些日子,小小的花朵儿便繁华殆尽,蜕变成了青涩的果实。到了阴历八月时分,枣子成熟了,青的果、红的果、青红的果挂满树冠,煞是喜人。我的父亲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在树枝间轻轻一摇,成熟的枣子便纷纷落到地上。捡枣子是我的任务,我在“枣子雨中”忙得不亦乐乎,不一会儿,就准能捡满一竹篮子。我们家的这棵枣树是“马枣儿”树,果子硕大呈长椭圆形,只是果肉水分不足,咬在嘴巴里略显绵软,滋味也不是很甜。
二爷爷家的那棵枣树生长在南墙墙根处,与我家的枣树相比,要矮许多,树冠也要小许多,结的果子自然也很少。但是这棵枣树是“灵枣儿”树,果实圆溜溜的,果皮光滑润泽,果肉甜脆,水分充足,所以我小的时候就特别稀罕二爷爷家枣树上结的果子。
枣树的叶子,黄了又绿;枣树的花朵儿,开了又谢;枣树的果实,青了又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们的北院里几度春去春又回。爷爷依旧做着他的小买卖,奶奶风风火火地穿梭在院落的两端,大脚踏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咚咚作响。二奶奶整天坐在那棵“灵枣儿”树下,仿佛有做不完的活计。
时间在点点滴滴地流逝着,日子平平淡淡,不急不缓。忽而有一日,我听见爷爷和奶奶在小声地嘀咕,说我的二爷爷从南方回来了。
于是我便飞快地跑到那棵“灵枣儿”树下,把二爷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正在忙碌着的二奶奶......
【图片来自百度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