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天纬地的治世奇书《皇极经世》

北宋邵雍的《皇极经世》顾名思义是一部“通古今之变”、经邦济世的书。邵雍之子邵伯温解释说:“至大之谓皇,至中之谓极,至正之谓经,至变之谓世。大中至正、应变无方之谓道。”可见《皇极经世》的宗旨在于探讨、阐明宇宙变易之正道,其中包含着人类历史变化的准则。邵伯温说,《皇极经世》原本十二卷,一、二卷,“以元经会”“则总元会运世之数,易所谓天地之数也”。三、四卷,“以会经运”“以见天下离合治乱之迹,以天时而验人事也”。五、六卷,“以运经世”“书传所载兴废、治乱、得失、邪正之迹,以人事而验天时者也”。

《皇极经世》中,“以元经会”部分,着重讲宇宙变化法则;“以会经运”、“以运经世”两部分,是用大量表格显示中国古史的变化过程。邵雍创立一套评议中国历史的皇帝王伯(霸)历史观,用以总结概括中国三千多年历史变化的轨迹,这在中国思想史上尚无先例。

邵雍对中国历史有着广泛研究,力图探讨政治历史变化的规律性。他不同意邹衍提出的“五德终始”论,也不赞同董仲舒提出的“三统”循环论。另辟蹊径提出所谓皇、帝、王、伯(霸)历史变化论。他认为中国历史上自唐尧下至五代,三千多年的社会政治变化,存在皇、帝、王、伯(霸)四种政治模式,代表四个发展阶段。正如自然变化有春夏秋冬四季节律一样。按照这种历史观,邵雍编排了别开生面的中国历史年鉴。

皇、帝、王、伯四种政治历史模式的具体特点如何呢?邵雍用道、德、功、力四个字对此分别作了界定:

皇——以上古传说的“三皇”为典范。三皇即伏羲、女娲、神农。邵雍认为“三皇”之世的特点是“以道化民”,行“无为”之治。他说:“以道化民者,民亦以道归之,故尚自然。夫自然者,无为、无事之谓也。……所以圣人有言曰:‘我无为而民自化,我无事而民自富,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欲而民自朴’。” 中国历史发展的第一阶段是“三皇之世”,出现的第一种政治模式是“自然无为”。上以道化民,民亦以道归之。人民都乐于无为,无事,好静,无欲。

帝——以古史中的“五帝”为典范。五帝即黄帝、颛顼、帝喾、唐尧、虞舜。邵雍认为“五帝”之世的特点是“以德教民”,行“禅让”之治。他说:“以德教民者,民亦以德归之,故尚让。夫让也者,先人后己之谓也。……能知天下之天下,非己之天下者,其唯五帝乎?是故知能以德教天下者,天下亦以德归焉。所以圣人有言曰:‘垂衣裳而天下治’。” 中国历史发展的第二阶段是“五帝之世”。这时出现了第二种政治历史模式,即以礼让为先,以致揖让天下,人无贪鄙之心,一毛不苟取,在上者垂拱而治天下。

王——以历史上的“三王”为典范。三王指夏、商、周三代的开国之君,即夏禹王、商汤王、周文王与武王。邵雍认为“三王”时代的特点是“以功劝民”,人民崇尚正直。他说:“以功劝民者,民亦以功归之,故尚政。夫政也者,正也,以正正夫不正之谓也。”邵雍对于什么是正,什么是不正,有明确解释。他说:“天下之正,莫如利民焉;天下之不正,莫如害民焉。能利民者正,则谓之王矣;能害民者不正,则谓之贼矣。”“三王之世”是中国历史发展的第三阶段,出现了第三种政治历史模式,“以功劝民”。明王以事功劝导人民,人民依正直原则行事,兴利除害,盗贼不起,杀伐不生,天下升平。

伯(霸)——以春秋时代的“五霸”为典型。五霸指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宋襄公、秦穆公。邵雍认为“五伯”之世的特点是“以力率民”,崇尚智力。他说:“以力率民者,民亦以力归之,故尚争。夫争也者,争夫利者也。取以利不以义,然后谓之争。”邵雍对五伯时代崇尚智力以争实利的社会政治风气,作了生动的描述,他说:“五伯者,借虚名以争实利者也。帝不足则王,王不足则伯,伯又不足则夷狄矣。”那时,五伯以力率民,尊王攘夷,拥兵自强,尔虞我诈,争城夺国,无有宁日,将文武之明德,抛弃殆尽。

邵雍明确指出:皇帝王伯只是一种简明概括政治历史的模式,并非仅仅指古代的三皇、五帝、三王、五伯。他说:“所谓皇帝王伯者,非独三皇、五帝、三王、五伯而已。但用无为,则皇也;用恩信,则帝也;用公正,则王也;用智力,则伯也。伯以下,则苗蛮;苗蛮而下,是异类也。”

他以“用无为”、“用恩信”、“用公正”、“用智力”作为四种政治历史模式的核心内容,这是对“以道化民”、“以德教民”、“以功劝民”、“以力率民”的注释。其实所谓的三皇“无为”而治,只是一种传说,是老子的一种主张。远古时期,不存在阶级分野,可称“无为”,那时氏族之间的斗争仍是残酷的。五帝的“恩信”、“揖让”,无非后人的美化,黄帝伐蚩尤,舜逐三苗,禹战共工,这类武力征战的故事都有传说;三王的“公正”,更令人怀疑,汤放桀,武王伐纣,固然得到人民拥护,夏代与商代实行野蛮的奴隶制度,难道那么“公正”?离开阶级之间的政治斗争而谈社会历史的演变,侈谈无为、恩信、公正等原则在社会变迁中的作用,是很难令人信服的。邵雍认为人类社会越远古,人民道德越高尚,生活越自由,越不靠武力与智力;反之,社会越向前发展,道德风气反而日益堕落,日益缺乏礼让、恩信与公正,人民就难得安宁。这样的历史观,不能不带有很大的片面性。

邵雍写《皇极经世》,意在警醒世人,注重汲取历史经验。他主张用皇、帝、王、伯 四种政治模式去衡量历史,旨在为人们确立一个评说历史的政治标准。邵雍并非绝对地认为历史演变一代不如一代。他认为皇、帝、王、伯四种模式往往交叉出现,形势错综复杂。因此,他又衍生出十六种混合模式。在“以道化民”的三皇之治中,同样还有皇、帝、王、伯四种政治模式,这就是所谓的皇之皇、皇之帝、皇之王、皇之伯。在“以德教民”的五帝之治中,有帝之皇、帝之帝、帝之王、帝之伯。在“以功劝民”的三王之治中,有王之皇、王之帝、王之王、王之伯。在“以力率民”的五伯之治中,存在伯之皇、伯之帝、伯之王、伯之伯。用十六种混合模式评断历史形势,臧否历史人物的功绩,其用心可谓深细。邵雍对历代政治,有褒有贬;对历史人物,或臧或否,其历史观不失为“通古今之变”的象数思维模式。

邵雍对十六种混合模式,作了一般性的解释。《观物内篇》之十写道:

皇之皇,以道行道之事也。皇之帝,以道行德之事也。

皇之王,以道行功之事也。皇之伯,以道行力之事也。

帝之皇,以德行道之事也。帝之帝,以德行德之事也。

帝之王,以德行功之事也。帝之伯,以德行力之事也。

……

这主要表现:道、德、功、力四种政治手段,或四种统治策略,不一定单独行使,可以交叉综合使用,但在综合使用中,总有一方面是主要的,另一方面居于补充地位。

邵雍觉得对皇帝王伯之世,单以道、德、功、力四字概括其政治态势,不免有些抽象,他更用春、夏、秋、冬四季作比喻,使之具体化,为人们所喜闻乐见。他还采用诗歌形式,对春、夏、秋、冬所代表的历史时代作了生动描述。

“以道化民”之世,如春。春天的特点是风和日丽,万物舒展,畅发生机。其《三皇吟》诗云:“三皇之世正熙熙,鸟雀之巢俯可窥;当日一般情味好,初春天气早晨时。”

“以德教民”之世,如夏。夏季的情景是阳光灿烂,草木繁茂。其《观五帝吟》诗云:“衣裳垂处威仪盛,玉帛修时意思恭。物物尽能循至理,人人自愿立殊功。”

“以功劝民”之世,如秋。秋之景色如风扫落叶,草木凋零,其《三王吟》云:

“三王之世正如秋,权重权轻事有由。深谷为陵岸为谷,陵迁谷变不知休。”

“以力率民”之世,如冬。肃杀之气,席卷大地,万物遭受凌迟。其《观五伯吟》诗云:“刻意尊名名愈亏,人人奔名不胜疲。生灵剑戟林中活,公道财货心里归。”

三皇五帝之世,能否再恢复?邵雍认为,无为而治的社会,难以回复了。五帝、三王之世若能行仲尼之道,还可局部再现。他说:“羲轩尧舜虽难复,汤武桓文尚可循。事既不同时又异,也由天道也由人。”肯定人力可以回天,历史由人创造。故邵雍对唐代政治十分赞赏,其《观有唐吟》诗云:“天生神武镇中央,不尔群凶未易攘。贞观若无风凛凛,开元安有令扬扬。凭高始见河山壮,入夏方知日月长。三百年间能混一,事虽成往道弥光。”面对他所说的日益衰落的历史图景,这样的回忆,多少给人以一点慰藉。

邵雍不止用春、夏、秋、冬四季阴阳消长的特点形容皇、帝、王、伯四种政治模式的基本精神,还进一步引用《易》《书》《诗》《春秋》四部古代经典的基本精神,附会于皇、帝、王、伯四个时期。在邵雍看来,这四部经典的产生是大有文章的。他说:“孔子赞《易》,自羲轩而下;序《书》,自尧舜而下;删《诗》,自文武而下;修《春秋》,自桓文而下。自羲轩而下,祖三皇也;自尧舜而下,宗五帝也;自文武而下,子三王也;自桓文而下,孙五伯也。”

邵雍认为《周易》宣扬的“无思无为”境界,反映了三皇之世的文化精神;《尚书》所述尧典、舜典思想,反映了五帝之治的文化精神;《诗经》所歌颂的文王、武王事迹,表现了三王之治的文化精神;《春秋》之作使乱臣贼子惧,针砭了五伯之世的积弊。邵雍以四部经典阐明其皇帝王伯历史观,力图引用元典精神来论述自己的思想,这是富有启发意义的。

不少评论家认为,邵雍创导以皇、帝、王、伯或道、德、功、力概述历史,是一种退化史观。这种评论不能说没有道理。但邵雍毕竟意识到在三千年阶级社会的历史中,充满了皇、帝与王、伯的不同政治态势,存在无为与有为,礼让与争夺,义与利,暴力与文德两种政治路线的冲突。这种历史较之“五德终始”论、“三统”循环论大大前进了一步。无疑为宋明理学中天理人欲之辨、王伯之辨、义利之辨,开了先河。

《皇极经世》的《以运经世》,是《观物篇》之二十五至三十四,邵雍以历史年鉴形式,详细记载了中国古代自夏禹至五代时期三千年间的历史演变。这三千年,在“以元经会”的宇宙年谱中,相当于第七“午会”。按邵雍的历史观,中国历史经历了三皇、五帝两大阶段之后,进入三王、五伯两大阶段。第七会(午会)时值姤卦,表明历史发展由乾(第六会)之姤,阳气上升已到极点,开始走下坡路。“以功劝民”之世代之“以力率民”之世。以一年四季作比喻,相当于盛夏之后,逐步转秋入冬。在邵雍看来,午会三十运是人类社会生活日益衰落,渐至难熬的时期。邵雍只详细表列了午会三十运中前九运的大事。此午会前九运,正是夏、殷、周、秦、两汉、三国、晋、十六国、南北朝、隋、唐、五代、宋等王朝的兴衰过程。《观物内篇》对此历史过程有过总的评价。

他写道:三皇春也,五帝夏也,三王秋也,五伯冬也。七国(冬)之余冽也。汉,王而不足;晋,伯而有余。三国,伯之雄者也。十六国,伯之丛萃者也。南五代,伯之借乘者也,北五代,伯之传舍者也。隋,晋之子也;唐,汉之弟也。隋季诸郡之伯,江汉之余波也;唐季诸镇之伯,日月之余光也。后五代之伯,日未出之星也。

“七国”指战国七雄,称“冬之余冽”,即春秋五伯之余威。“汉王而不足”,是不够王,乃王之伯;“晋伯而有余”,是较伯稍强,可谓伯之王。“三国,伯之雄”,指汉魏吴的君主皆称伯之雄杰。“十六国,伯之丛萃”,图伯之人少有出类拔萃之辈。宋齐梁陈加后梁,是为“南五代”,皆借人之势以称伯;前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为“北五代”,有如走马灯似的传舍,托名称伯而已。隋的短暂统治,好比晋的儿子,不足于伯之王;唐的辉煌历史,好比汉的弟兄,不足于王之伯。隋之伯业如江汉,隋末诸郡,有如江汉的余波;大唐声名若日月,唐末诸藩镇,只不过占其余光。邵雍立意美化宋代的伯业,说它好比一轮红日;而唐末、宋前的五代,只是黎明时刻的几点小星,伯不足道。

尽管邵雍认为历史变化越来越糟,但却将中国历史的前途寄希望于宋代,他写了《经世吟》,抒发自己的乐观情怀:

羲轩尧舜,汤武桓文,皇帝王伯,父子君臣。四者之道,理限于秦。降及两汉,又历三分;东西俶扰,南北纷纭。……非唐不济,非宋不存,千世万世,中原有人。

邵雍按午会三十运的次序,编排了前九运的历史年鉴。将三千多年的历史变迁,按元会运世的次序加以排列,煞费苦心。现将其所列年鉴,依午会前九运的顺序,简述于下:

午会第一运,直姤之乾,十二世,360年。自夏禹八年甲子,至夏孔甲十二年癸亥。其中大事有:禹大会诸侯于涂山,崩于会稽。夏王启与有扈氏大战于甘。后羿拒太康于洛。寒浞杀羿。夏臣靡灭寒浞立少康。夏王杼以后经七传而至孔甲。

午会第二运,直姤之遁,十二世,360年。自夏孔甲十三年甲子,至商祖辛九年癸亥。中有大事:夏末暴君桀当政。成汤即诸侯位而重用伊尹。夏复归都于亳。汤放桀,建国曰商。太戌立,为中宗。仲丁践位,迁于嚣。外壬崩,国复乱。河軎甲徒居相。祖乙徒居邢。祖辛立。其间治乱兴衰,莫可详考。

午会第三运,直姤之讼,十二世,360年。自商王祖辛十年甲子,至周文王受命为西伯,癸亥。中列大事如下:商王盘庚改号曰殷、迁都。武丁(高宗)以梦求傅说为相。武乙徙居河北。周文王即诸侯位。帝乙崩,次子受辛(纣)即位,囚文王于羑里,二年后释归,命为西伯。

午会第一、二、三运,正如邵雍所谓“三王”之世,行“以功劝民”之治。邵雍在《观三王吟》中歌颂三王之治云:

一片中原万里余,殆非孱德所宜居。

夏商正朔犹能布,汤武干戈未便驱。

泽火有名方受革,水天无应不成需。

详知仁义为心者,肯作人间浅丈夫?

肯定三王德高望重,能行仁义之道,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未动干戈而正朔远布。可是从此以后,中国历史向五伯阶段发展,将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午会第四运,卦当姤之巽,十二世,360年。自周文王甲子,至幽王四年癸亥。其中大事有:西伯伐崇,自岐徙居丰。西伯伐密须、戡黎、伐邗。武王即位,东观兵于孟津。殷纣杀比干、囚箕子,微子奔周。武王伐商杀受辛。武王崩,周公辅成王,平三监之乱,杀武庚,营成周。周公没。周召二伯行政,谓之共和(庚申。公元前841年。中国历史有确切纪年自此始),宣王北伐猃狁,南征荆蛮,伐姜戎,败师于千亩。料民于太原。幽王立、宠褒姒。此乃古史中的西周时期。夷王以后,国祚渐衰,尚未进入五伯之世,承三王之遗绪而陵次不振。

午会第五运,卦值姤之鼎,十二世,360年。自幽王五年甲子,至周威烈王八年癸亥。由三王之世降而为五伯之世。其中大事有:幽王废申后及太子宜臼。申侯以犬戎伐周弑幽王。平王东迁洛邑,是东周之始。秦祀白帝,晋昭侯封弟,楚熊通伐随遂称王。齐桓王立。齐会宋陈蔡邾伐鲁。晋请为诸侯。周有三大丈之乱,伐山戎以救燕。齐攘狄、齐伐蔡,齐会盟于蔡丘,齐使管仲平周乱。秦伐晋。楚执宋襄公于会。秦晋徙陆浑之戎于伊川。秦晋之师灭叔带纳王于成周。周襄王享晋文公。襄王狩于河阳。晋会盟于践土。晋败秦师于崤。秦伐西戎破国十二。楚观兵于周郊。晋会诸侯之师救卫。晋会吴以灭逼阳。楚伐吴有功,楚会十二国之君于申。吴败楚师于乾溪。晋灭陆浑之戎。周铸大钱。晋伐楚,吴入郢。鲁以孔子为司寇,鲁会齐于夹谷,孔子去鲁适卫,孔子自卫返鲁,孔子卒。吴伐楚,越伐吴,吴灭越。晋三家兵围晋阳。晋之韩魏赵灭智伯。春秋时期五伯争雄,战乱不休,人民涂炭;当此乱世而造就圣人孔子。邵雍《观五伯吟》云:

刻意尊名名愈亏,人人奔命不胜疲。

生灵剑戟林中活,公道货财心里归。

虽则饩羊能爱礼,奈何鸣凤未来仪。

东周五百余年内,叹息惟闻一仲尼。

午会第六运,卦值姤之大过,十二世,360年,自周威烈王九年甲子,至汉宣帝神爵四年癸亥。自战国初年至西汉末年。其中大事件有:田氏伐齐。魏赵韩灭晋。秦用商鞅。诸侯西贺秦。孟子为魏卿,齐用孟子为上卿。秦大败六国之师。秦大败楚师。楚怀王放屈原于江滨。齐灭宋。燕会师伐齐。秦师伐韩。秦昭襄王灭周。秦徙周九鼎于咸阳。楚齐韩燕赵皆服于秦。楚灭鲁。秦始皇称帝。秦灭楚、灭齐,罢侯置守,焚书坑儒。赵高立胡亥。陈胜吴广称王。项羽刘邦称兵。刘邦败项羽称帝。汉平梁王、淮南王之乱。吕氏临朝。周勃诛吕氏。汉文帝用陈平为相。汉景帝平七国之乱。武帝伐匈奴。在此期间,周礼崩乐坏,群雄并起;秦统一中国,乃结束纷争局面,可又短祚而亡。人民期望统一,乃有西汉之鼎盛。邵雍《观七国吟》云:

当其末路尚纵横,仁义之言固不听。

肯谓破齐存即墨,能胜坑赵尽长平。

清晨见鬼未为怪,白日杀人奚足惊。

加以苏张掉三寸,扼喉其势不俱生。

午会第七运,卦值大过之夬。十二世,360年。自汉宣帝五凤元年甲子,至晋惠帝太安二年癸亥。其中大事有:西汉末王凤王匡起义。王莽篡汉,改国号新。刘玄、刘秀称兵。赤眉起义。光武帝平隗嚣、公孙述。和帝时窦宪破匈奴,梁翼谋逆,党锢事起。窦后临朝称制。黄巾起义。王允吕布诛董卓,曹操徙帝都许昌。刘备、孙权联兵破曹操。刘备称帝、诸葛亮为相。孙权称帝、伐蜀攻魏。诸葛亮北伐。魏司马懿辅政,子司马师废魏君曹芳。司马昭弑君称晋公,子司马炎代魏。由东汉而三国鼎立再立东晋,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邵雍《观三国吟》云:

桓桓鼎峙震雷音,绝唱高踪没处寻。

箫鼓一方情未唱,弓刀万里力难任。

论兵狼石宁无意,饮马黄河徒有心。

虽曰天时亦人事,谁知虑外失良金。

午会第八运,卦值大过之咸,十二世,360年。自晋惠帝永安元年甲子,至唐高宗龙朔三年癸亥。经南北朝的分离而到隋唐的一统。其间大事有:刘渊称帝曰后汉。石勒称赵王、称帝。桓温灭蜀、秦苻坚称天王。晋谢安大败秦师于淝水。拓拔珪登国。桓玄窃命称楚。晋自江陵还建业。刘裕代晋改元号宋。肖道成伐宋建元齐。梁武帝肖衍代齐。北齐高洋代东魏。陈霸先代梁。李渊袭封为唐公。周杨坚专制,代周称隋。隋师灭陈。杨广弑父自立。唐高祖李渊伐隋改元。秦王李世民称帝为太宗。太宗征辽东。高宗立武则天为后。邵雍《观南北朝吟》云:

方其天下分南北,聘使何尝绝往还。

偏霸尚存前典宪,小康犹带旧腥膻。

洛阳雅望称崔浩,江表奇才服谢安。

二百四年能并辔 ,漫将夷虏互为言。

午会第九运,卦值大过之困,十二世,360年。自唐高宗麟德元年甲子,至宋仁宗天圣元年癸亥(公元1023年。此年邵雍13岁。)实际列表只及十世。邵雍本着儒者只推已往,不论当代的原则,故所列大事只及五代未列宋代事。其中所列大事有:武则天改国号曰周。唐玄宗立,杨贵妃受宠,杨国忠专权。郭子仪败吐蕃。唐顺宗永贞革新。唐宪宗诛王伾、王叔文。王仙芝、黄巢起义。朱全忠进封梁王并代唐。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相继称帝。后周赵匡胤拥兵。邵雍对唐代国运鼎盛,贞观、开元之治,颇有赞扬之词,“三百年间能混一,事虽成往道弥光”于五代多有批评。其《观五代吟》云:

自从唐季坠皇纲,天下生灵被扰攘。

社稷安危悬卒伍,朝廷轻重多藩方。

深冬寒木固不脱,未曙小星犹有光。

五十二年更五姓,始知除扫待真王。

午会第十运,卦值大过之井,十二世,360年。自宋仁宗天圣二年甲子(公元1024年),至明太祖洪武十六年癸亥(公元1383年)。邵雍未及论列。明人黄畿《皇极经世》注释中曾补入。

邵雍的历史观对人们观察历史毕竟有一些值得玩味的启示。他打破了“五德”终始、“三统”循环的古史观,提出皇帝王伯交叉的历史观,先树立四种典型,作为观察历史的标准,又用十六种混合形态,将人们的思维方法复杂化,说明观察历史不能要求纯之又纯的形式,要有多种视角;要善于综合考察。其次,他打破了按王朝兴衰来观察历史的方法,启迪人们在观察历史时,不能绝对依据王朝更迭,可能有超出王朝更迭的东西起作用。这起作用的力量是什么?这倒启示人们去探索那真正超越王朝更迭而起作用的历史动力,即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客观因素。打破王朝史体系而思考历史的变革,这不能不说是别开生面的历史研究方法。邵雍认为历史的变化,是由阴阳消长,如果不把这个阴阳看作自然界的阴气和阳气,而看作制约历史发展的某种积极因素与消极因素,推动历史前进的正面力量和阻碍历史前进的反面力量,这对于观察历史无疑提供了一种新的参照系统,这比用天的意志决定历史、圣人的智慧决定历史,或神秘的运气决定历史,有着可取的成分。总之,邵雍用一种标准来检验历史的盛衰,诱导人们跳出天命史观、天才史观、运气史观的窠臼,不能不说是人类历史观发展的一个新的转折。

发布于 2018-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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