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校中 | 最忆母亲酿米酒【文学百花园首届全国大奖赛】（212）

作者简介

章校中，笔名浮山雨，中国国土资源作协会员，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旅游文协副主席。人民网首届全国党员读书大赛一等奖获得者；草根杯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全国旅游散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全国散文诗大赛金奖获得者，全国网络散文诗2015年度总决赛季军获得者。出版有散文集《激扬山水》等七部文学专著。

最忆母亲酿米酒

　　

清明雨，淅淅沥沥。遥望故乡，想母亲的坟前当是一片芳草萋萋、菜花金黄。清明，空阔茫茫，最忆昔日母亲酿米酒的情景。

　　

母亲是江南人，她18岁就来到现在的江北小镇，除了一手的漂亮针线活儿被镇上人常常竖起大拇指以外，她还有一个绝活也被乡人交口称赞，那便就是酿米酒。一到腊月，母亲就开始忙碌着酿米酒了。一早起来，母亲将长长的发辫盘绕头顶，宽大的脸庞便透出一股英气，她穿一领粗布白褂，套一件兰花布棉背心，着一条宽大的黑棉裤，脚穿一双旧式的老棉鞋，再于腰间系上条白色的围裙，那打扮像极了已过世的被人们号称“江南酒师”的外公。

　　

她先是在铁锅里加满水，烧开沸腾后，便将洗净浸透的糯米倒进竹制的蒸笼里，摊开摊平，再一扇笼一扇笼的累加到铁锅上去蒸。母亲复坐到灶口，将父亲从山里挖来的杂树根一点一点地送进灶腔，又塞入豆秸秆、棉花秆，灶火便猛烈起来。看着“啪啪”作响的猛火拥抱着锅底，母亲笑着自言自语道：呀，火在笑呢！

　　

不一会，一缕缕水蒸气从竹笼中喷了出来，涌满了低矮的却又温馨的伙房。过了半个时辰，母亲灭了灶火，走到灶台前揭开蒸笼，但见大团大团的白色雾气腾跃到房顶，又立即折返回来，纷纷涌向门窗挤了出去。雾气弥漫，半个街巷都翻滚着涌动着浓郁的糯米饭香。

　　

母亲脸上红扑扑的，嘴角紧抿着自豪的笑意，她麻利地端起一扇扇蒸熟了的竹笼米饭，快步走出门外倒进檐下一只大竹匾里，再绕匾用锅铲利索地将米饭摊平开来，让它透凉。竹匾里的糯米饭亮晶晶的，不断地散发出诱人的饭香。等在一边的小馋嘴的我，趁母亲不注意时就飞快地跑上前抓一把，直往嘴巴里塞。

　　

待糯米饭的温度降下来后，母亲又开始忙碌了。她手拿一张筛子于屋前屋后的窗台上收集残雪，等到雪花满满高高的堆在筛子上，她便在米饭上筛动起了雪花。细细的雪粒渗入糯米饭里，再被太阳一照，竹匾中一片晶莹剔透，美丽极了。接着，母亲神秘地从怀中掏出一块黄褐色的酒药将其研碎，一点一点地撒进米饭中，再搅拌均匀。

　　

装缸了。母亲洗净手，趁着米饭的余温，虔诚的一捧一捧地捧入早已洗净备好的酒缸里。之后，母亲撩起围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拿来稻草编织的缸盖，认认真真地将缸口盖严，又用泥巴将缸的沿口糊实密封，再用稻草围紧缸体四周，以保持温度。

　　

两天后，母亲酿的米酒已经发酵，那甘甜的酒酿可以出缸了。记得儿时的我，放学回来，一闻到那馥郁的酒香，便会迫不及待地扑向酒缸，掀起那草盖，把整个上半身都探进缸里，抓出一把酒酿就猛吞。味道真是好极了。酒酿虽在嘴里嚼动，但一股甜丝丝、凉津津的快感却直往我血管里奔流。不知不觉，我的小肚皮就被撑得像一面小鼓。我头晕脑胀起来，歪歪倒倒地进到柴房，便一头栽入稻草堆里睡着了。直到月亮出来了，母亲终于找到了我，她一边揪住我的耳朵，打着我的屁股，一边嘴里不停地骂道：好吃鬼，好吃鬼，叫你偷吃酒，怎不把你醉死呢！

　　

母亲在腊月酿米酒，一是为了家里过年之用；二是分送给左邻右舍，以还平日邻里人情；再是为做工的父亲晚归时喝碗米酒暖一暖疲乏的身体。记忆中，父亲踩着月光归来，一到家就大叫道：拿酒来！说着就坐到饭桌边，摊开他自己带回的一包煮熟了的田螺。这时，母亲就很快地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酒酿，且里面还浮动着两个荷包蛋……

　　

窗外的雨依然不急不慢地下着。看着茫茫窗外，我仿佛闻到一股酸酸甜甜的酒香，且直往心坎里钻。母亲酿的米酒，是我一生记忆中最美的琼浆。一时间，我的耳朵发热了起来，并伴有一阵阵的隐痛，我就想，这是不是亲爱的母亲又揪住了我的耳朵呢？一缕淡烟，在记忆深处的伙房里升起，和着灶头上的暖意，交织成母亲的温暖的眼神。我陷在里面，不能自拔。不能自拔的，还有窗外几棵翠绿的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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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7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