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面

古人用芦苇花的白，形容飞雪，又将漫天飘洒的冰晶拟作白面。其实我倒觉得，面的白比雪要浓，尤其是积少成多揉出的面团，因为紧紧粘在一起，才觉得比那些遇热则融的清雪，白得更稳妥些。

小时候奶奶常做面食，我也跟着胡闹捣乱。经常忙活一上午，面团才出落成型。床上铺着一层塑料布，上面放着案板，案板上放一个倒扣的碗，下面藏着发酵的面。有时候偷偷掀开来瞧瞧，觉得那团胖胖的面球可爱极了。

我喜欢看大人们揉面，也喜欢看着那些清寡的薄面在阳光下像尘埃那般飘荡。如果说一袭雪融是文人们的无情，那么这番薄面，便是俗世里的清欢。之所以喜欢，可能也是对单纯童年的怀念吧！

即便如今、此后，都将与世故繁杂为伴，但至少还有一段日子，是苦笑无伪的黑白分明。像那薄面，即使漂泊无依，也只在阳光下才得一见。

那时候的面团，经常被擀成一张张小饼，放在锅上煎成金黄，盛在碗里，热乎乎地冒着热气。用手揪下一小块，干嚼也觉香得忘乎所以。

每每回忆起那段时光，就觉得日子像被芝麻油煎过一样泛着金黄。那些情感是烙了金的，有古旧的迷香层层缠绕了心绪。那时的依赖，如今真的一点点淡化了，也很少在午后的阳光下看着烙饼冒出一缕缕热气而安心了。

因为顾及。人总会越想越多，负担也会越来越重。尽管明白有些事担心也没用，却还是放不下忧虑。

如今走过了很多场雪，也用了很多种比喻。但如果回到曾经的那个午后，我一定会觉得，雪，就是雪，用不着比喻成芦花，也不用看作漫天花雨。而那些薄面，就是薄面而已。它们在阳光下，飞舞成一切安好的模样。那么简单却鲜矣发现的美，总难追随。

也许，我们都是在发酵的面团吧！身在案上，不知下一秒，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还好，仰头可见那漫天薄面，也尽如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