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朝凡 | 药

五十岁的崔健得了一种怪病——四肢失去了功能只得整日躺在床上，说话呜哩哇啦任谁都听不清楚。三年下来，周围的医院几乎都看遍了，仍是找不到根本的病因，病情也没见好转。

　　

这天，一个远方亲戚不知从哪儿得来一个消息，说是邻省有个医院专门治崔健这样的病，他的一个什么朋友的表姑的同村人就是在那里治好的。

　　

于是，崔健的家人就带着崔健奔赴那里。

　　

从硬件设施看，这应该是一家不错的医院。整洁气派的建筑、奢华温暖的装饰、大方阳光的医务人员。这不，朝崔健走来的，正是一位帅气的年轻医生。

　　

崔健看到他，立马瞪圆了眼睛，接着双手像触了电般不停地抖动起来，紧接着双脚也抖了起来——年轻医生翻着他的眼皮儿看了看，正准备给他做心电图的时候，他的整个身子也开始了莫名的抖动，并且频率越来越快。护士们怕他出什么意外，慌慌张张找来几条约束带，捆了他的手脚。又有一个护士拿来一片什么药塞进他的嘴里，紧接着又灌进了一口水，就那么用手使劲儿一摁，崔健的喉结便上下移动，那片药就下了肚。

　　

大家的心也落到了肚里。年轻医生舒了一口气，用手整了整领带，又开始了他的检查。

　　

可就在此时，问题似乎又严重起来。崔健呜呜地叫着，叫声越来越大，最后上下两排牙齿直接打起架来，并且越来越激烈，口中还有白沫吐出。手脚也再次抖动起来，竟挣脱了约束带的捆绑。年轻医生已是满头大汗，对一个护士叫道，赶快叫主任过来！

　　

主任过来了，身后还带着一群白大衣。

　　

主任说，先用毛巾堵住他的嘴！于是便有护士拿毛巾塞到他的嘴里面。可是他依旧发出呜呜的声音，并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主任又说，把他稳定下来！于是便有几个护士按住了他的手脚。可是他的手脚依然抖个不停，像是在岸上乱蹦的鱼。

　　

主任和那群白大衣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给崔健做了检查，细细地做了检查。做完了检查的主任深深叹了口气，接着说，怕是不行了。他的家属呢？

　　

崔健的家属呢？年轻医生见没人应，又叫了一声。

　　

崔健家属？又一声。

　　

这时，崔健的女人慌慌张张跑来了。由于长途跋涉，她一直没有机会上厕所，肚子都快憋破了。于是一到医院，便赶忙向卫生间跑去。这时，她听到叫声，提起裤子就跑了出来。

　　

此时，躺在床上的崔健依旧在抖着手脚，摇晃着脑袋，口里依然不停地发着呜呜声，口角依然流着白沫……

　　

年轻医生埋怨道，怎么现在才送来？准备后事吧。阿姨，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崔健的女人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看崔健。走过去，伏在他耳边说，健，你放心吧 ，咱妞谈上男朋友了。昨天还来咱家吃饺子呢，你忘啦？

　　

奇怪，崔健听到这些话立马恢复了平静，手脚也不抖了，脑袋也不晃了，嘴里也干净了。大家目瞪口呆。

　　

崔健的女人走到年轻医生跟前，满脸歉意地说，实在对不起，医生，崔健这几年一见到年轻小伙儿就是这个样子。每次，我都得拿刚才的那些话来哄他，他才会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