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业:回忆未能上《百家讲坛》的胡小伟

胡小伟先生

胡小伟先生是国内研究关公的权威专家之一,我从1999年发起中国古代小说的数字化,开始主要是《三国演义》数字化,研究《三国演义》就离不开关公,因此认识了胡小伟。但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面的,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似乎是他来参加我主办的一次中国古代小说数字化研讨会吧。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他还请我去他家。他家在北京海淀区中关村图书大厦西面旁边的一个高楼里,很好找。

我记得他家不大,但离图书大厦很近,走几步都到图书大厦,看书很方便。我去后觉得很奇怪,他在社科院文学所工作,怎么不像我们大学一样,住社科院的宿舍呢。后来我才知道,社科院是没有自己的宿舍的,都要自己在外面买房子,因此胡小伟先生买了此处的商品楼。

我知道社科院文学所另外一位博士生,此人也是研究古代小说版本,我看过他写的一些文章,很有水平。博士毕业后,文学所导师很想留他在文学所工作,但社科院没有房子。而中国传媒大学也邀请他去,还给他分房子,他最后去了中国传媒大学影视文学系,就脱离了中国古代小说研究,十分可惜。

《关公崇拜溯源》

我和胡小伟交往印象最深的是他去央视《百家讲坛》试讲。《百家讲坛》自从播出易中天讲三国后收视率很高。上《百家讲坛》讲演,要先去试讲,试讲地点在木樨地南面路东的国宏宾馆地下一个演播室里。试讲在央视《百家讲坛》网站有预告,谁都可以去旁听,不收费。当年我曾去旁听过好几次。

有一次我突然看到《百家讲坛》预告胡小伟讲关公,因为我认识胡小伟,就早早跑去,坐在前排。不料胡小伟一进来就看到我,和我打招呼,在演讲前还特地说:今天首都师大的老朋友周文业也来旁听。我只是个爱好者而已,他开讲前还特地点我名字,我很惊讶和感谢。

胡小伟留着长须,一身中式大褂,风度翩翩,俨然是关公再世。他常在各大学和社会上演讲关公,极受欢迎,因此到《百家讲坛》讲关公,对他是轻而易举的事。

《胡小伟大话关公》DVD封面

但我听他讲完,心中隐隐有些说不清的不安。我觉得在大学和社会上讲关公,和《百家讲坛》讲关公,还是有所不同。《百家讲坛》演讲要求很高,既要有学术,又要兼顾普及。本来胡小伟的演讲就是这个路子,但他的演讲给我个人感觉还是有些随意,夸张的成分略多了一些,条理也不十分清晰。

果不其然,胡小伟演讲录像后,经专家评审没有通过,因此胡小伟也可惜没有上《百家讲坛》,否则他的影响肯定会很大的。

胡小伟研究关公主要是从历史和民间角度,而我研究《三国演义》主要是研究版本,因此我们学术交流不多。但每次见面他都很热情,也是他的真性情。

2014年得知他突然去世,我很震惊,失去这样一位豪爽的朋友十分可惜!

我的朋友中,在胡小伟之前还有一位错过了《百家讲坛》,这就是三国研究专家沈伯俊先生。

胡小伟先生

我和沈先生认识很早,1999年我提出中国古代小说数字化,沈先生是最早给予我大力支持的学者之一,在古代小说数字化方面,如没有沈先生的鼎力相助,数字化不会有今日的发展,沈先生对数字化的帮助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

在和沈先生交往中,一次偶然他提及其实《百家讲坛》讲三国,先是找了他,而不是易中天。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沈先生没有细谈)最后没有上《百家讲坛》。是和胡小伟一样,试讲后被否决,还是他不愿意去讲了,我也没有好意思细问。

沈先生和《百家讲坛》失之交臂后,《百家讲坛》才找到易中天。其实易中天本来根本没有研究过三国,完全是一边学,一边讲的。但他没有研究过三国也有好处,这样就不落俗套,看法角度和传统三国研究就不同了,观众听了耳目一新,当年易中天的热度真是今日难以想象的,排队授书可以排出几百米之长。

2010年沈伯俊先生在襄樊做学术报告

但我个人觉得,当年如《百家讲坛》仍请沈先生去讲,绝对不次于易中天的。沈先生也经常在国内外讲三国,每次讲演都是座无虚席。依我看,老实说,沈先生比胡小伟讲的更好,不紧不慢,条理清楚,生动活泼,引人入胜。沈先生在台湾、日本等地都演讲过,每次演讲都很受欢迎,因此他未上《百家讲坛》实在可惜了。

最近我听一位学术界很知名的中青年学者讲,他因为讲课好,也曾被《百家讲坛》编导请到中央电视台,试讲了两次,一次讲《西游记》,一次讲《红楼梦》。结果编导对他不满意,老是觉得他讲的不够接地气,不够八卦,不够热闹,太学术了。他说:我不可能像刘心武那样乱说,后来谈不到一起去。《百家讲坛》是个人承包制,不对那个负责联系的编导的口味,基本就没戏了,就算了。再后来,另一个编导又想请他,他连理都不理了。

如此看来,我再回忆沈伯俊老师和我谈此事的口气也不是很愉快,看来也是一样,编导肯定是不满意,最后就算了。

《沈伯俊说三国》,沈伯俊著,中华书局2005年版。

虽然沈先生没有上《百家讲坛》,但他还是上过央视的。几年前央视和社科院历史所合拍了一部100集的中国历史纪录片,其中三国占了三集。这三集三国的两位主讲人是历史所的梁满仓先生和沈先生。

我仔细看过这三集,我个人觉得沈先生讲得通俗易懂,学术含量很高。但我注意到纪录片在沈先生出现时,下面介绍他的单位是“四川社科院历史所”,我很奇怪,沈先生一直在四川社科院文学所,何时到了历史所?

一次开会遇到沈先生,我当面问及此事,沈先生说他还未看到此纪录片,不知为何搞错了。我后来怀疑,因为此片是央视和中国社科院合拍,三国的另一主讲人是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的梁满仓,因此央视编导就误以为沈先生也是四川社科院历史所的。

片子拍完他们也没有仔细审查,我后来在央视网站上回看,还是没有改,我觉得这虽然是细节,还是应该改正为好。

沈伯俊先生在日本讲学

沈先生经常到各地演讲三国,2018年4月18日他去世前,还刚去上海讲学,回到成都不久就突然去世,福建齐裕焜先生和江苏萧相恺先生都曾给我来电话,商议是否去成都吊唁。后来得知他家属不开追悼会,我们也就没有去送沈先生最后一程,我至今很遗憾。沈先生对我帮助很大,但我后来忙于数字化,对他顾及不够,还是心有亏欠,也是我终生遗憾吧。

沈先生是海内外知名的三国研究专家,受邀去日本访问多次了。日本有个三国志学会(http://sangokushi.gakkaisv.org/),2006年成立时,聘请了三位中国学者为理事,包括沈先生、刘世德先生和我(http://sangokushi.gakkaisv.org/yakuin.html)。

沈先生和刘先生都是三国研究专家,我是因为做三国演义数字化因此也被聘为理事,我们三人一起参加了2006年日本三国志学会成立大会。后来我多次去日本参加日本三国志学会年会。

今年日本中川谕先生从日本来上海,日本三国志学会事务局长、早稻田大学教授渡边义浩先生,还专门委托中川先生给我和刘世德先生带来日本三国志学会前会长狩野直祯的纪念文集,和日本三国志学会会刊《三国志研究》第14号。可惜沈先生已经去世了。

沈伯俊先生的旧体诗集《诚恒斋诗草》

今年9月日本三国志学会将举行第15届年会,再次邀请我去参加,因为我最近编了本三国名人墓地资料。我爱看古迹,尤其爱看名人墓地,我看过约30多处三国名人墓地。最近突发奇想,想把三国名人墓地整理一下,于是到处收集资料整理了初稿。

据我目前统计,现存三国名人墓地有115人和144处墓地。包括蜀28人,魏29人,吴20人,东汉32人,西晋6人。墓地分省统计,河南48处,四川27处,安徽、江苏15处,湖北11处,陕西9处,河北8处,山东6处,甘肃3处,湖南、江西2处,浙江、重庆1处。

我还做了多种分类统计,包括:历史分类统计、地点分类统计、分省市统计、墓地现状分类统计、坟墓体积排序统计和墓主卒年排序统计等。我觉得我这份资料还是满有用和有意思的,一些朋友看了也觉得值得出版,但现在出书很难,不知哪个出版社有兴趣。

日本三国志学会和中国的学会不同。中国各种学会一般都是学者参加的学术团体,但日本三国志学会有学者,也有三国爱好者,据我观察,爱好者可能比学者还多。有时大会发言很多也是爱好者,这些爱好者对三国十分痴迷,我看有些水平还很高。日本三国志学会每年要收会费,主要用于会刊《三国志研究》的出版 每年开会时会员赠送一本。

胡小伟先生2012年在荆州

我从1999年从事中国古代小说数字化以来,和日本学者交流最多,对日本学者研究的认真和仔细,我很佩服,日本学者研究注重微观细节,而中国学者研究往往注重宏观思想。去年就此我曾在某次国内研讨会上还和一些中国学者发生激烈争论,此处就不多谈了。

我差不多每年都去日本开会,今年除9月要去日本参加三国志学会年会外,10月还要去日本参加日本中国学学会的年会,这是我第一次去参加日本中国学年会。我退休了,这些参会自然都自费了。

今年8月还要去英国主办第十九届中国古代小说戏曲文献暨数字化研讨会,如哪位老师有兴趣可联系我。

沈伯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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