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于弘油画作品欣赏
最早见到杨于弘的作品,好像是在师大南路,那时他刚刚完成《故乡》组画。朋友告诉我,杨于弘在北京圆明园画家村待过一段时间,刚回江西不久,是一位很执着的艺术家。正是这批《故乡》组画,成为我认识他的开端。最深刻的印象首先是《故乡金色记忆》发表于2006年第一期《美术》杂志上,色彩强烈诡异,人物与动物的涂鸦被作者从斑驳的老墙上剥离下来,变成弥漫于街道的精灵,但却极为协调地融入画面空间。如果进一步观察杨于弘的艺术历程,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艺术创作的主线始终围绕“故乡”而展开——他是山水中的栖居者,也是虔诚的观看者。
《故乡----金色回忆》 油画 110CMX80CM
《被移植在静物台上的故乡》 油画 92CNMX122CM
后来我在江西省油画年展中又见到了他的《故乡——岁月留痕》,画面带有明显的达利色彩,化石、胚胎以及现代女性的高跟玉足都被奇异地安排在一组徽派建筑中,色彩则一如既往地浓郁和夸张。但这一风格探索中最出色的作品莫过于《锡崖沟随想》,古老的阴山岩画图形与各种涂鸦符号被画家极富才情地安置于画面,看上去不可思议,但一切似乎又很合理。如果说,《零度空间》等作品还显得达利的印迹太重,那么,以《锡崖沟随想》为代表的”故乡”系列则极具杨于弘的个人色彩。然而令我意外的是,突然很长一段时间,杨于弘似乎从南昌消失了,当我在数年后再度与他重逢时,我惊讶地发现他的作品完全变了,他突然变得极为的写实,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写实中完全不见昔日的强烈,反而透露出一种难得的安静与恬淡。他微笑地告诉我,为了把婺源画透他尽而成了“半个”婺源人,婺源成了他心灵绘画的故乡。
《锡崖沟随想》水彩 79CMX109CM
《零度星空》油画 270X170CM
我在他的微笑与谦和中感受到一种平静的力量。对杨于弘而言,他的艺术视野须臾没有离开过自然。他坚信风景中包含了巨大的自然力,也包含了无限的生命力。他曾这样谈到自己的创作:
我向来不喜欢解释我自己的作品,别问一个画家的态度、立场。画家要紧的是眼睛,眼睛没有“立场”(或者说,一个画家的“立场”正是眼睛)。你可以用政治、历史、道德、文化种种标准来评估一幅画,但我们为什么长着眼睛?让活生生在场境域本身显示出,“说”出它本身的原发含义”吧。
《太行神话》 水彩 80CMX110CM
《生命之歌》 水彩 110CMX80CM
风景中巨大的自然力曾激发了杨于弘不可遏制的表现欲望,而无限的生命力则让他的心绪归于宁静,他在满目青山见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也重新发现了自然。《古樟春晓》的景物我十分熟悉,我一眼就辨认出那是虹关的村口。画家在心如止水的刻画中虔诚地描绘,这种虔诚来自对山水的亲和与敬畏,艺术家没有把自己凌驾于风景之上,而是以万分的严谨去观察、去体会。我忽然想起蒂利希说过的一段话:“如果一个画家,比如说,把艺术表现作为他的终极关怀,就是他的宗教”。油画家赵开坤曾说过,大意是说几十年写生下来,自己越是深入地观看风景,越是感觉写生中不敢造次,每一段山峦的形状和每一根树枝的细微弯曲,都需要予以极为细致的观察与感悟。我想,杨于弘也可能产生了类似的感觉。摆脱了“为赋新诗强说愁”的少年烦恼后,他似乎感觉过于的自信与放纵才是艺术的敌人,他要回到诗意栖居中澄怀味象的观看以及由此升华的现照,他一定承受诸多内心的煎熬与顿悟。
《太阳之歌》 水彩 丙稀 240CMX420CM
《梅里雪山》 水彩 158CMX109CM
阿利卡(Avidgor Arikha)在反思自己的艺术道路时曾说:“我希望我能画出一个街上的行人,同时又希望画出整条街道,但我怎能做到呢?......我只能严格要求自己依照生活作画。唯有这才是真实的。”
阿利卡在这里再次重申了“观看”的重要性,他再次回到了“This is what I see”与“Is this what I see”的哲学命题。这一命题与青原惟信禅师著名的“山水之见”有相似之处。杨于弘从抽象、表现风格回归写实,实际上正包含了他在栖居与观看过程中的思考。无疑,杨于弘有矛盾的一面,他既渴望打破生命的镜像,又希望回到黄檗希运“皎皎地无丝发许汝作见解”的澄明之境。这种矛盾也很自然地反映在他创作风格上的一些探索与颤变,但这再正常不过了,正是这种煎熬与反省,记录了画家在思辨与反思中不断寻求突破的真实轨迹。于弘兄寄给我的材料里,还包括一些抽象作品,我把它理解为重新回归写实风格之后的一种回归与释放,回归,是回到他艺术创作的最初起点(他早年画过很长一段时间抽象风格),释放,则是对理性与逻辑的短暂放松。可见,他的栖居并不悠闲,这个外表安静的青年,他的内心依旧在纠结与挣扎。
《光年的遗产--恒星和它们的居民》 106CMX209CM
塞尚于1878年离开印象派,回到故乡普罗旺斯。他希望在对自然的研究中重新找到普桑式的坚实结构。他在矛盾的纠缠中不断地写生,不断地追寻。那么,至少从形式上说,杨于弘也回到了“故乡”,他渴望把自己的视野与步伐“从自然走向卢浮宫,再从卢浮宫走向自然”从“寻找希腊的土地”(歌德)在“回到事物的本源”(胡塞尔)。这正是杨于弘孜孜不倦,锐意进取的价值所在。塞尚在致埃米尔.贝尔纳的信中有进一步谈到:“卢浮宫是我们学习阅读的书。然而,我们不应满足于记住我们杰出前人的美妙公式。让我们前去研究美妙的自然吧,让我们试着从心灵上摆脱它们吧,让我们努力依照我们个人的气质来表现自己吧”。董其昌所言:“画家以古人为师,己自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如此“解脱绳束,便是透网鳞也”何其相似。
《印象大理》水彩 158CMX109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