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捉放生

我自顾自地上了山，要去看看山上的树木和庄稼，还有虫鸟和野草了，这个原生地带有了一些新的变化，新生物、新品种、新事物的消失或出现，对于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大辈子的一个农民来说，肯定是能感觉出来的。

走到老坟山里时，我头顶上的破草帽子突然被什么东西粘住了，粘得牢牢实实，大白天的这一刻，我只有惊恐，山里是没有一个人的啊，我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居然发现了一张奇特的网，我的草帽子就是粘在网上，它像一张硕大无比的蜘蛛网一样挂在两棵碗口粗的杉树上，像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恐怖，我使劲把帽子从上面摘下来，有点惶恐地再次把它戴到头顶上，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张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罗地网？

它显得无比结实，稀密匀称，我发现了网上残留的几片羽毛，像是灰斑鸠的，也像是布谷鸟的，已经看不出原貌了，它们紧紧而孤零零地贴在网上，有点扭曲的迹象、也有挣扎的痕迹，可想而知的是，这张网上记录着一段段非同寻常而惊心动魄的内容，或九死一生后的逃逸、或千方百计的捕获。

是很久没有听到布谷鸟的叫声了，在这个季节听不到它们的声响会让一个个老农民无所适从的。我已经感觉有点意外，以前可不是的，天蒙蒙亮它们就比赛着叫开了，像晨练的练歌人一样，扯着嗓子使劲地欢叫着，唯恐有人错过它们的声音，它们的声音也是很受欢迎的，大家都不认为是噪音，而现在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和眼前的这张网不无关系。

神仙仑佛殿里的法事日渐兴旺起来，真的香火神通了，这是有目共睹的，那个年长的住持走起路来显得更加意气风发，听说他还在网上打出了招聘人才的广告，看来确实是人手不够了。香炉里的烟日夜不息地冒出来，像是女人竖立在空中一束粗大的凌乱的长发，更有热闹非凡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像战场上激战的子弹声一样。

尤其是初一十五，来来往往的小车从村口就开始排着长队，慢慢地驶向了这个风水宝地，都是从涟钢娄底（地名）过来的，甚至还有长沙，这些虔诚的善男信女中有老有幼，衣着光鲜，举止得体，其中更不乏俊男靓女，都很气派很讲究，她们带着三牲，贡品，还有红包，最重要的是，他们用一个精致的袋子装着各式各样的野物，有乌龟、蛇、蝎子、鱼、泥鳅等，而最多的是鸟类，也有鸡鸭，他们要过来完成一个非同一般的仪式。

那么这些生物去哪里寻得呢？在聪明的人类眼里办法总是有的，听说外面有人在搞人工养殖，也有人在暗暗抓捕。没有买卖就没有杀戮，同样的道理，没有放生就没有捉生，那个“轮回因果，救济众生”佛教谒语让无数人渴求着救赎、追求着真善、向往着极乐，佛门净地上演着一幕幕感人肺腑的源于自觉、源于内心、源于生死的放生大行动。

站在山顶上，我隐隐听到了“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所见闻，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声，同生极乐国”，众口一词地念慈念慈着。不像是人语，却像是布谷鸟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