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马伯和他的公马

马伯和他的公马

█ 郭春柏

照例，马伯把他的大公马拴在牛马市场的那棵大松树底下，随后一屁股坐在松树旁的岩石上，拿出叶子烟来装上一袋，眯缝着眼睛，便“吧嗒吧嗒”地抽将起来。暖暖的太阳，把他的脸涂得蜡黄蜡黄的。

几个马贩子走拢来，冲着马伯的公马相了半天，打了几声“啧啧”，相互递了几下眼色，走了。

马伯的公马遐迩闻名，就跟马伯遐迩闻名一样。

马伯是个老单身——打朝鲜回来的，马伯有的是钱。但是，马伯却只养了匹公马。马伯跟公马感情深笃——整天价的放马、饮马、用竹枝赶马蚊，用扫帚将马毛刷的溜溜顺。他跟公马讲话，公马听懂似的，拿眼睛定定的望着他……

“呃，马伯，多少钱跳一脚？”马伯将烟巴斗往岩石上磕了磕，然后抬起头来，只见一汉子牵了匹骒马站在他跟前。

马伯没说话，叉开五指扬了扬。
“五块？”那汉子说。

马伯点了点头。

“如果不坐春呢？”那汉子问。

“下回再拉来。”马伯瓮声瓮气的说。

“钱呢？”那汉子问。

“哪阵给都行。”

马伯说完，从衣兜里摸出个小本本，记下那汉子的姓名、住址、所欠金额及日期。完了，马伯揣好小本本，站起身来，解下缰绳，拍了拍公马屁股，又抚摸了公马的脖颈和脊背，像一位老首长嘱咐一位即将出征的壮士一样贴着公马的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马伯就站立一旁，神情专注地看着公马行事，看得十分认真……

马伯的公马是不用于拉犁或驮煤的，就专门养来干这种“跳”的营生。每逢星期六赶牛马市场，总有许多人拉骒马来找“跳”。马伯也不漫天要价，就五块钱“跳”一“脚”，如果不坐春还可再“补跳”。

退场之后，不管“生意”红火不，马伯总要买上两块大米粑粑，一块给公马，一块自己吃，人在前，马在后，默默地走了……

那天——也就是马伯从牛马市场回来的第三天，马伯的公马就病倒了。马伯匆匆赶到乡兽医站，但是乡兽医站的几个兽医据说已经停薪留职下海经商去了，兽医站大门紧闭。

不久，马伯的公马就断了气。村里的新发户曹万元要出两百元买那死马去剐马肉，马伯却不干，花了五十块钱请了几个人抬了公马，埋在他的自留地里。

没过多久，马伯又病倒了。村长请了个土医师来下药，又找了两个巫婆来请神。然而，马伯的病就是不见好转。终于，不到半月，马伯也死了。

在收拾马伯遗物的时候，人们惊奇地发现，马伯的全部遗产仅仅三样东西：一本笔记本，写满了拉骒马来找“跳”的人们的地址姓名及所欠金额；另一本是写得密密麻麻的党费证；再就是一本发黄了的残废证。

从马伯的那本发黄了残废证上，人们终于弄清了他打一辈子独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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