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太阳仍很高，天很难黑

清明，回家的人很多。想爷爷奶奶了，也回家来看看他们。

奶奶说脚疼，给她揉了揉。爷爷拿着我的耳机，要试试他的耳力，说右耳不怎么灵便了。

今年奶奶八十二，爷爷八十三。他们是真的很老了，是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对过了八十的老人。

大爸悄悄告诉我，今年，爷爷奶奶多种了些地，叫我去劝她们不要种了，路远，还不好走。爷爷奶奶是真衰了，身体早就不好使了。

大家都心疼爷爷奶奶。大爸说家里不缺穿，不缺吃，还去种什么地。是呀，什么都不缺，但缺陪伴。

去年，有小表弟在家里住，爷爷奶奶就种了门前的那块菜地。今年小表弟回他家了，爷爷奶奶多种了些地。有的人带着讽刺说，说爷爷奶奶闲不住，爷爷奶奶的女儿们也不懂。

奶奶说，睡了好几觉，太阳还是那样高，出出进进，坐了好久，昏昏沉沉的，天还没黑！爷爷在一边慢腾腾一口一口的抽着叶子烟。

有一种日子，是年老的寂寞。单调的生活，很难熬。爷爷奶奶不爱走别人家去串门，他们也没有地方去，家家都忙着自己的活，哪里有空坐下来陪你说话。奶奶说，老了，腿脚不利索了，去人家，人家不情愿，不欢迎呀，谁愿意和一个快入土的人瞎聊呀。

他们想孩子的陪伴，想有个可以说说话的。他们的寂寞，我们都理解不了。奶奶说，日子真长。那天，来家里给爷爷奶奶拜年的亲戚，在家里坐了很久，奶奶说，那天，天一下子就黑了，真快。

上山挂纸回来，奶奶刚睡醒。爷爷在门口坐不了，又弯着腰，回屋里坐，坐了一会儿，便睡着了。记忆里爷爷就很嗜睡。

我拿着手机选电脑，奶奶什么都不懂，还是很认真陪我选，听我说哪款电脑怎么样，哪款我喜欢。

爷爷睡醒后，叫我快去拿包谷花吃，想喝牛奶就去后廊拿，果子在奶奶屋里，说着，说着，要去拿核桃给我……

“我种那点地是为了消磨时间，不多，我就隔三差五去一趟，我这把年纪了，我一天能干多少，就去地里看看核桃树，打打药，天就黑了，你不知道啊，一天坐在家里，坐得昏沉沉的，头都不清醒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们好，但是别劝了！”爷爷不停的唠叨

奶奶不识字，但是喜欢看最近青海卫视播的《蓝胭脂》。她不知道电视里说些什么，但知道哪些是好人，哪些是坏人。妹妹在一旁给奶奶当翻译，爷爷也静静坐在后面听着。

和爸爸开视频，让奶奶看看，爷爷也乐呵呵走过来看，笑得一脸皱纹，像个孩子。

爷爷说，小纯呀，要我们一大家子回来才热闹，你们几个回来，这家里都热闹了一大头。

回家的路上一直堵车，我抱怨说下次过节再不回来了，但是看到爷爷奶奶这般开心，一下子没有了抱怨，很快乐。

我们的生活很丰富。在学校，我们可以出去玩，可以在学校泡图书馆，可以谈恋爱，可以学软件，可以学英语背单词做翻译。

爷爷奶奶的生活范围小，只是这个村子，只是这个家，每天吃饭，做饭，洗洗衣服。有个孩子在边上，他们的生活就丰富了一大块。

奶奶又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的唠叨。我安静的听着奶奶诉说，说她的担心，说她的烦闷，说她的孤独。爷爷又去瞧了瞧养的几只鸡有没有吃的。

今年过年，一大家子都要回来，想想就很热闹，今年应该能把全家福照了。奶奶虽每次打电话都说忙的话就去忙，家里有什么好看的，饭能吃，身体也好，没啥担心的。但她们真正想说的是，家里真冷！

日子再忙碌，我想，也没有爷爷奶奶的寂寞难熬吧。愿时常回家能让太阳很快落山，天很快变黑。

作者简介：蒙纯纯，贵州省纳雍县沙包镇以且人，贵州大学大二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