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唐启宋杨凝式:一个低调却影响中国千年书法的“疯子”
导语:把楷书写得像行书,把行草写得像狂草,能干这种事的肯定不是正常人,所以我们管这个人叫杨疯子。他那个著名的行楷叫《韭花帖》,而那个带着仙气儿的狂草般的行草,居然就叫《神仙起居法》。
杨凝式的书风徘徊于二王与颜真卿之间,其作品存世少,但件件耐人品味。其取法路线明晰,兼有王羲之清润雅丽与颜鲁公痛快淋漓的不同调性,这在中国书法史上是一个特例,启发了诸多书史名家。
苏轼评曰:“自颜、柳没,笔法衰绝。加以唐末丧乱,人物凋落,文采风流扫地尽矣。独杨公凝式笔迹雄杰,有二王、颜、柳之余,此真可谓书之豪杰,不为时世所汩没者。”
心怀玲珑,大隐于朝
唐朝有一个叫张旭的,称为“张颠”;北宋一个叫米芾的人,人称“米颠”;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被人称为“杨巅疯”的人。这个人就是历经唐、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6朝,官至少师太保,直到八十多岁善终,世称“杨少师”的杨凝式。
杨凝式字景度,号虚白,陕西华阴人,其人生得短小、丑陋,但聪明过人,性情恣诞,生于名门望族,从唐昭宗朝进士及第,授度支巡官,迁秘书郎、直史馆;及至五代,从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三川守到集贤殿直学士、考功员外郎,又从比部郎中、知制诰、右常侍、工户二部侍郎、兵部侍郎等等直至最后的左仆射、太子太保,死后诏赠太子太傅。
唐朝末年,杨凝式父亲杨涉官至宰相。彼时宦官不安,藩镇闹事,这个宰相当得辛苦。到了唐朝被朱温取代时,杨涉向朱温送交了唐朝天子印信。杨凝式当时很年轻,闻听此事,便说:“父亲身居宰相,国家到了这等地步,难道没错吗?现在错上加错,把传国玉玺‘传’给别人,保自己富贵,千年之后人们该怎么评论您?”他父听后,赶忙低声呵斥:“你难道要让我们灭族吗!”就他们这个“小家”存亡而言,此话也对,杨凝式确实找不出更好办法,只得装疯,从此便有了“杨疯子”的称呼。
包括第一次装疯在内,后人统计杨凝式一生共装了六次疯,时好时坏还不算。朱温建立“后梁”,他父继续为相,杨凝式“疯病”立即“痊愈”,任职殿中侍御史、礼部员外郎等。在以后岁月里,杨凝式的疯病表现形式全都一样——“五代”在50年间更迭五次,每次皇室易姓他都犯病,每次国家稳定旋即痊愈,出来当官。
对此,后世有两种评价,一种认为,他劝父之举表现了“一臣不事二主”的高风亮;另一种则认为他虽劝乃父不以社稷与他人,但自己却做了梁、唐、晋、汉、周五朝的高官,从礼部员外郎、左仆射、直至太子太保而终老,仕历朝而不倒,实乃口是心非,没有气节之人。后人的这两种相反的评价,恰恰说明了杨凝式是一个矛盾的混合体。
独一无二的“颠草”
杨凝式一改唐法而加以纵逸,在书法历史上被视为承唐启宋的重要人物,“宋四家”都深受其影响。
杨凝式生活的时代,正是唐王朝走向灭亡继之以五代战乱的时期。这位才子,势必变为怪才,甚至要以疯子的病相求得免祸存身,作为书家的杨凝式,其书法必定在某种程度上反映出他的病态人格,如此才可让人对他的“佯狂”有所相信。而他一辈子都处在本性与非本性的若即若离的状态之中,即使在闲适的楷书中,也会流露出一种“异态”。不过,或许也正因为这种似狂非狂的创作,才使其能从中唐以来的一批书法大家中脱颖而出,并形成一种属于杨凝式的艺术氛围。
杨凝式的书法初学欧阳询、颜真卿,后又学习王羲之、王献之,一变唐法,用笔奔放奇逸。无论布白,还是结体,都令人耳目一新。如果说颜真卿为“尚意”书风的先行者,那么杨凝式则是“尚意”书风的推动者。他是晋唐古法培育出来的一朵奇葩,是宋代及后世书家回溯与探索前代书法的路标,是由“尚法”的唐向“尚意”的宋转变的枢纽。
杨凝式的草书写得狂,却狂得与他以前所有的草书大家都不相同,张旭、怀素、贺知章的狂草都有规矩可寻,而杨凝式的草书则信笔游弋,东倒西歪,结体运笔全出意外,又能做到顾盼生姿,多变而和谐。再仔细玩味,其点画如真行,法度处处在。
包世臣论杨凝式的草书是“望之如狂草,不辨一字。细心求之,则真行相参耳。以真行连缀成册,而使人望为狂草,此其破削之神也。”。这种奇特的书法艺术表现方法,《宣和书谱》称之为“颠草”,可谓恰切之极。
这种“颠草”恐怕是除了这个遭遇乱世的不幸而“颖悟”的疯子之外,其他任何一个书法家都难以写得出的。杨凝式书法艺术的可贵之处,恐怕也正在于此。
闲静狂纵随我意
《韭花帖》萧朗正气,《卢鸿草堂十志图跋》茂密闲适,《神仙起居法》纵逸,《夏热帖》的纵横跌宕,《韭花帖》闲雅气息之。
在杨凝式的书法中有着温文尔雅、含蓄内在的一面,如众所周知的《韭花贴》就是含蓄内在、书卷气浓郁的代表作品。但在他的书法中也有着狂放、浪漫、难为世人所理解的一面,如《神仙起居法》、《卢鸿草堂志跋》就体现出狂放不羁、乱头粗服的鲜明个性。这两种不同艺术风格表面看来是一对不相容的矛盾,其实正是杨凝式在特殊历史背景下内心矛盾的体现。
《韭花帖》
墨迹本行楷作品,有“天下第五行书”之称 ,以宽疏、散朗的布白最先夺人眼目。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留有大片的空白,在行书作品中,章法处理上奇特之极。
全篇又以“寝”、“饥”、“秋”、“实”等字的疏阔的呼应构成气的回荡。从字的重心看,有的朝上,如“兴”;有的朝下,如“简”;有的偏左,如“翰”;有的偏右,如“輖”。每字在外态的感觉较平稳,而内在常有“扭曲”,故而形成一种内动的势。
《卢鸿草堂十志图跋》
因为是行书,自有不同于楷书处——用笔结字都可以轻松些。字距与行距的紧密常使人有憋闷之感,但作者以字的大小、粗细及结构的参差形成反差与贯势,避免了拥塞之感。在粗实中仍见率真,松涩中又见整饬,两者和谐如一。尽管作为整体构图有重与轻的一边倒的偏移,但由重而轻或由轻而重的过渡皆极为自然,丝毫不见刻意的痕迹。
《神仙起居法》
此幅小行草书是杨凝式七十六岁时的作品,似随意点画,不假思索,用墨浓淡相间,时有枯笔飞白。书字的结势于攲侧险劲中求平正,且行间字距颇疏,在继承唐代书法的基础上,以险中求正的特点创立新风格,尽得天真烂漫之趣。此书是杨凝式行草书传世作品的代表作,对宋代书法影响较大。
《夏热帖》
是杨凝式写的一封信札。内容大意是,因天气炎热,送给僧人消夏饮料“酥蜜水”表示问候。
此贴常侧锋落笔,斩钉截铁,线条形态劲健刚硬,其后半部分结体纵逸迸飞,笔势恣肆狂放,且多破笔、渴笔,不激不厉的《韭花帖》风格在这儿被破坏殆尽,代之以粗头乱服,不衫不履的散僧形象,让人在剧烈的线条冲撞、纠缠、追逐中感到惊喜与震撼。
《新步虚词》
结语:
怀素的矛盾心态致使其晚年书风走向平淡,而杨凝式一辈子都处在本性与非本性的若即若离的状态之中——即使在《韭花帖》这样闲适的楷书中,他也要在“实”等字中表现出一种异态。不过,或许也正因为这种似狂非狂的创作,使其能背对自中唐以来的一批书法大家而在书法史上脱颖而出,形成一种属于杨凝式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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