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作家 || 杨亚贵:柴烟缕缕腊肉香
柴烟缕缕腊肉香
杨亚贵
腊肉,又叫熏肉。腊,原意有干的意思,孔子收取学生的干肉作为学费,想必所收的干肉也就是腊肉。《易经》里边说:“烯于阳而炀于火曰腊肉。”也说明了腊肉历史之久远。
陈彦先生新近荣获本届茅盾文学奖的作品《主角》里,有一段有关腊肉的故事:某乡村为了开展商品观念教育,邀请县剧团下乡演出,给戏台上挂了三百一十七吊腊肉,贮存最久的腊肉,足夠十四个年头,其中年头早的,已遭虫子严重蛀食了。并不是乡下人生活富裕,而是乡人顽强的自给观念使然,宁肯日常间瓜菜果腹,也要把肉积攒起来,以备红白喜事之用,即使逢年过节,只要不来客人,自己也是掐掐拧拧地黏黏牙缝,解解馋涎。
当然,小说的夸张毋庸置疑,旨在说明乡人缺乏商品观念。但据我所知,秦岭山中,尤其是我多次涉足的陕南镇安柞水等县,至今还有用这种方法贮存猪肉的习俗。
我曾听母亲说,在我大约四岁的时候,一位亲戚家娶亲,母亲带我去祝贺,看见席间的烧肉片肘子块,我忍不住喉间馋虫蠕动,喜筵连坐三次仍不罢休,哭闹着还要再吃。那天之后大病一场,此后再见到肥肉,肠胃便欲翻江倒海,只好一直避而远之。
二十年之后,我到柞水的营盘镇谋生时,餐桌上,主人端上了臭豆炒腊肉,那肉黑糊糊的颜色,发明的猪油令我望而生畏,在主人殷勤的劝说下,我只好夹了一小块小心奕奕地放入嘴里试吃,一嚼之下,便与腊肉有了缘分,那耐嚼的浸透了烟熏味的腊肉,真是别具滋味,一点都没有油腻的口感。自此,我不只是对腊肉情有独钟,但凡猪肉,不论肥瘠一并开了戒。
近年的关中超市遍布,生活区大都有腊肉供应,卖相很好,我买了几次做了吃,全然不是那个滋味。后来还曾在山阳县的集贸市场也买过腊肉,其滋味与山外超市的腊肉几乎无异,才明白,商家都是以此为攥钱手端,至于好不好吃,虚应故事而已。那种地道风味的腊肉,只有山民自家制作贮存的,才会地道。
在柞水的农家,我曾多次见到熏制着的腊肉,山里人家家户户一至两年都会宰杀一头自已喂养的大肥猪,青草为料,猪龄绝对在一年之上,宰杀的猪肉可以馈赠行礼,但绝非卖品,他们把肉包括猪头猪蹄,清洗干净后,都重重地涂抹上食盐,一吊一吊挂到自家灶头或者炕头火窖上方的房梁上。长年做饭和冬天烤火的柴烟,毫不浪费地进行了二次利用,升腾上去熏到肉上,然后从天窗和椽隙排出去。那是一个渐变的过程,肉随着日日如此的慢工熏烤,鲜亮的色泽日渐隐去,灰黑的色泽日益加重,直到乌黑并烤出一层亮色的油腻来,隔绝了空气,腊肉就可以持久贮存了。奇怪的是,即使酷暑初秋,熏肉附近,绝对不见蚊蝇的踪影。
关中环线东汤峪的洪家寨什字,一家陕南人开的菜馆,有腊肉炒芹菜一道菜,我与朋友去吃过几次,倒是还有些地道的口感,可惜盘子里边腊肉的量,拧掐得紧巴了点。
梁实秋先生《雅舍谈吃.腊肉》一文里说:“湖南的腊肉最出名,可是到了湖南却不求之于店肆,真正上好的湖南腊肉要到人家里才能尝到。因为腊肉本身是我们农村社会中家庭产品,可以长久贮存,既以自奉,兼可待客,所谓岁时伏腊成了很普通的习俗。”读了此文,我连连感叹,我成了梁先生的知音。
腊肉可以与多种蔬菜配伍同炒,但我以为腊肉最好的吃法,一是腊肉炒臭豆,二是腊肉炒芹菜。
腊肉炒臭豆宜于口味重点的人来就着米饭吃,臭豆是黄豆经过特殊的方法发酵而成,与腊肉同炒,可以说是天配;腊肉炒芹菜则比较适合大众口味,腊肉夲身的口感就不肥腻,加上清淡的芹菜有祛腻降压功效,肥腻就再减几分,当然,适量的姜蒜辣角必不可少,没青蒜时,大葱亦可代替,这道菜即使当今追求瘦身而口忌猪肉的美女,也不妨偶尔大吃一顿。吃腊肉得注重一个嚼字,入口不宜急于下咽,则越嚼越有味,越嚼越香。
当然,腊肉唯一的缺憾,也就是太过耐嚼,牙口差点的老者要吃,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世间物事大多有两个极端,最大的优点,也就常常是最大的缺点。
作者简介:杨亚贵,藉蓝田汤峪,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蓝田创作基地委员,蓝田县作协会员,西北作家签约作家,西安市于右任书法学会会员。为文通达者鲜,却恶无病之吟,愿以淌自心田之流,与君共释情怀。
《西北作家》精彩文章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