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随笔】陈猷华《酷热能耐》
文/陈猷华
【作者简介】陈猷华,重庆市作协会员,南岸区作协常务副主席,散文随笔集《洁净的情感》被纳入由文化部、财政部、人事部共同组织实施的“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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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三大火炉城市,据说是南京、武汉、重庆。三个城市虽然依次处于长江的下游、中游,但高温可能还是与江水关系不大吧?三个城市中,南京显然没有重庆和武汉热。有一年六月中旬,我路过南京,游览了中山陵、明孝陵和秦淮河边的城隍庙,那两天都是细雨纷纷,身上衬衣加外套,仍觉得冷嗖嗖的。武汉呢,据女作家池莉在小说中的描写,酷暑之时,一支支温度计会在阳光下爆裂。武汉的高温,令人恐怖。
重庆的高温,应以2006年为最,当时的媒体上,甲说是五十年一遇,乙说是百年一遇,丙说是五百年一遇,反正够吓人的。从六月下旬到九月上旬,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没有下过透雨,那太阳就越来越白,放射出的热度就持续升高。摄氏三十八度、三十九度、四十度,四十一度,突破了媒体历年来对温度报道的限度。当年九月一日,单位组织专家去武隆仙女山开一个研讨会,一路上看到的灾情令人触目惊心。农家院落旁边的竹林都干死了,一片灰白。连高速公路旁边的草丛,也像被火烧了一样枯焦。中午在一个乡场的饭馆就餐,下得车来,只觉得热浪滚滚,闷热得令人无法忍受。大家几下吃完饭,就赶快上车,因车上有空调。当天报道的气温是摄氏41度。
其实重庆的夏天年年都酷热难当,只是雨水少时热的时间长一些,雨水多时就热得短一点。
我小的时候,家家户户别说空调,连电扇也没有,只有人手一把蒲扇。酷暑之夜,场镇上每户人家的大门都是洞开的,各家各户都在门口街沿铺上凉床凉板,或摆上凉椅,甚而仅是安放几根长板凳,男女老少就躺在上面睡觉。一街的鼾声,一街的蚊烟缭绕。
1970年代中期,我在“三线单位”当工人,当时风扇和空调仍没有进入家庭。难耐的炎夏之夜,我打开窗户,把床板一头搁到窗沿上,一头搁到三抽桌上。尽管床板一头高一头低,我躺在上面,也觉得有丝丝微风从窗外徐徐拂来,稍感凉爽,能够安然入眠。
再往前,其实酷暑之时也是要在野外劳作的。我十六岁时,正值文革武斗时期,公路不通,一地主家庭出身的同学揽了件下力活,约我一起帮缝纫社担棉线,目的地是八十里外的茨竹场。一共一百斤棉线,各挑五十斤,每人可得二元六角钱。当时我没有挑过几回东西,更没有挑担走过这么远的路,但觉得那位同学得行,我也能做到。那是八月的一天,赤日炎炎,大家也不兴带水,挑着担走了约四十里,快要爬完第二座山岭时,我突然眼前一黑,卟通一声倒在路边。后来觉得脖子有点痛,睁眼一看,一农村妇女正为我“揪痧”。脖子掐红了,掐乌了,我觉得清醒了些,谢过过路好心施救的农妇,就又挑着担忍着饥渴顶着艳阳往上爬。那天从早上六点多钟出发,到晚上六点多钟才到达了茨竹场,如数交了货,当场领到了力钱。
下乡插队的那年夏天,生产队长照顾我,不叫我去挞谷(一般是壮劳力干),让我跟妇女一起晒谷子。八月份是一年中气温最高的,晒谷子就得整天都要在光石坝子上守着,过一会就去翻晒一遍,天黑时再一挑挑的收回仓库去。表面上晒谷比挞谷轻松,其实晒谷在太阳底下的时间要长得多,整天大汗淋漓。那个酷热的八月,我忙得没有到小河去游过一次泳,没有找同学聊过一次天,日未出就上工,天黑才收工。我坚持了下来,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工分从九分升到九分八(最高十分),接近壮劳力了。
酷暑之时,享受空调当然惬意,但人在恶劣环境之时,也是能挺过去的。那些艰苦的岁月,想一想,也许在高温下就会产生一丝凉意,烦躁的心就会安静下来,所谓“心静自然凉”!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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