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鹿子鸣《老邢升职》
文/鹿子鸣
【作者简介】鹿子鸣，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在京从事金融工作，有网络长篇乡村小说《狮子庙外》《邻村的双杨树》等作品，杂文、散文常发表于《金融文坛》《济南日报》《作家荟》等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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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任命文件盖着圆圆的大红章，老邢看着电脑仔细读了六遍，又打印出来读了两遍。眼睛对着挂在墙上那幅发黄的中国地图，感慨万千，南征北战已近二十年 ，祖国的山山水水似乎都留下过自己的尿迹，如今的成就好似有功德圆满的感觉。不对，或许这只是中转站，未来还有空间，老邢对自己刚才的窃喜有些不屑，追求无止境，这才是自己应有的境界！
''对了，我要分享这份喜悦''老邢突然想起，''发给谁呢？发给老单位的微信群里？让那些曾经看不上自己的人惊讶一下！不行，太不谦虚了。发给老家的同学群？让他们再用羡慕的掌声围观一下。不行，村里的初中同学阿来，一直找自己借钱呢，得不偿失。对对对，想起来了，我把这文件发给在西京的老鲁，这家伙够哥们，上次得到提拔，就是他帮着说出去的，做的无痕迹，赢得了许多喝彩声，好，就这样。''
这老鲁怎么半天没动静，老邢手里拿着文件，眼睛盯着手机的微信，难道没收到？他又把文件的照片发了一张。隔了好久，老邢有些不耐烦，干脆拨号码过去吧。
铃声响了好半天，才听到那边不紧不慢的接了电话。
“老鲁啊，忙啥呢。”
“噢，邢总啊，祝贺祝贺！任命文件下来了啊，来西京的时候，你要请个大客了。”声音有点怪。
“嗨，老鲁，你还不知道我，我是不太在乎这个的。”
“老邢啊，还是要注意一些啊，都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身居要职，更要改改自己的一些老毛病。不要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做人很重要，否则没朋友的！”那边的声音怪怪的。
“老鲁，你啥意思？我的为人你还不知道！”
嘟嘟嘟，那边把电话挂掉了。
难道老鲁嫉妒我？老邢有点气恼。我哪里做得不对了，又有点莫名其妙。
老邢一直把老鲁当做好朋友的，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老邢也拿不准，俩人都出身于农村，俩人混迹于大城市多年，老邢感觉老鲁的水平比自己差一些，水平也还不错。十几年了，感觉和他相处的无话不说，应该算是知己吧，再说最近也没去西京见他啊，真小气！说你两句坏话咋滴了？对了，我说了吗？老邢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脑袋里搜寻那个告密人。
难道是她？对，一定是。
上个周五，老邢接到编辑部发来的样书，开心点的差点跳了起来，文字变铅字，这是一个有情怀的读书人的梦想。老邢连着亲了书皮三四次，那油墨的香味堪比奶茶的味道，看着印在封面上的自己的名字，使老邢瞬间感觉高大了许多。
推开门，举着书向坐着的同事们喊：“我的书出版了啊，欢迎大家捧场。”
“哇塞！大作家啊。”挨门最近的老高伸手就抢，被老邢瞪了一眼。
“邢总，双喜临门啊，这又升职又出书的，是不是咱们部门庆贺一下啊？”坐在窗户边上的一位姑娘喊到。
“好好，我请客，我请客。”老邢脸上乐开了花。
“吆，这么热闹啊，是不是我赶上好日子了，谁请客啊？”说话声从办公室的门外传一起打开，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轻盈女子。
“来的早不如赶的巧。一起一起，也给美女接风。”大家纷纷和来的女孩打招呼，这位是从西京分行来总部出差的王小水。三十几岁，高挑身材，白皙的面孔，说话清铃一般透彻。
王小水是两年前经老邢面试加入单位的，因这小水和老邢的朋友老鲁共事过，专门电话咨询过他，得到的答复是，人不错，头脑灵活，有个性。因此，老邢在心里一直把小水当做自己人看待的。只是这两年多时间，这王小水也不太刻意接近自己，好似有时候还在故意保持距离。
晚餐让秘书订了个大包间，参加的人围了一大桌子，除了部门已出差的同事，老邢还邀请了信息科技部的一位副总参加。觥筹交错之间，围绕的是老邢的即将晋升和作家身份，文武全才，著读等身，溢美之辞充满了整个包间。一杯杯下去，老邢是天生做演员的性格，入戏角色很快，不一会的功夫仿若成了政治明星和著名作家，说话的声音随着感觉在变高，说话的词语越来越有明星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气势。
“邢总，我单独敬您一杯，我也写点小文，以后您多提携和指导。”
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花体香，一袭修长的淡紫色晚裙，珊珊来到身旁。纤细的手指紧握半杯红葡萄酒，水晶制的酒杯，灯光下炫目多彩，令老邢有些恍惚。
“小水，放心，有什么需要我的就说话，你可是我把你带进单位的啊。”老邢习惯性的把手在小水的背上拍了拍，连衣裙后背的拉锁翘起，略扎了一下掌心。
转身回首的笑容和眼神很悠长，老邢不得其意，坐下后有些心猿意马的联想，只想酒宴尽快结束。
从包间到饭店门口只有二十米，it部的副总已经坐到地上两次了，手里抓着老邢的胳膊不放，被两年轻的同事推倒了出租车里。老邢此刻也已东倒西晃，满眼的霓虹到处乱飞，嘴里确喊着：我没醉，这点酒算什么。
手下叫了个滴滴专车过来，老邢醉眼朦胧但是很坚定的用手指着王小水说，“我先送她到宾馆。”
大家哄笑着，把小水塞进了车的后座，秘书坐进前排，却被老邢轰了下来，“我没喝多，你自己回家吧。” 秘书爽快的下了车，俏皮的冲小水挤了挤眼睛。
“你头发染的这个黄色，不太好看。”
“哈哈，邢总你喝多了吧，这是米红色啊，不是黄色。”小水爽朗的笑着。
老邢伸出手去，触摸了一下那长长的发梢，“哎吆，还挺滑的，离子烫吧？”
“邢总真行，还很时髦呢，知道离子烫。”
“你这说话，好像我很老似的。”老邢有些不满意刚才的对话，换个话题吧。“小水，在西京经常见老鲁吧？”
“鲁总是个大忙人，几个月见不得一次。”
“他啊，工作不见得多忙，生活上忙倒是真的，你知道老鲁的女人吧？”
“啊？鲁总还有女人？第一次听说呢。”
老邢看小水很诧异的样子，觉得这个话题应该是个好引子，顿时来了精神，神秘的冲着小水一笑，“一个长期漂泊在外的男人，会没有女人嘛，我给你讲讲老鲁的风流轶事，先说你们曾经一个办公室的那个小杨吧……”
小水把老邢的手从肩膀上移开，向车门处移了移身子。“没想到，没想到，鲁总原来是这样的，真没看出来。”
“小水，我才不像老鲁那样，女人即使跟了他，也得不到任何好处，我会对你好的。”
“邢总，你醉了，我送你回住处。”
“不不，小……小水，我送你去酒店，一定送你。”
十字路口的绿灯突然变红，司机一个急刹车，老邢被猛晃了一下，没有惊醒，反而晕了，他顺势就倒在了座位上，软软的后座。
……
老邢睁开眼， 手却抓了空，车座的另一边早已没人，司机在车外抽着烟，老邢敲了敲窗户。
司机把烟蒂扔到脚下踩了几下，不慌不忙的拉开门坐进车里，表情淡淡的回头问老邢。
“老板，醒了啊，我以为你睡到明早呢。”
“这是在哪啊？”
“你说这是你家的小区，但是就是不下车。”滴滴司机指着前面的大门口。“老板，那位女士已经把车费付过了，您下车吧，我也收工回家睡了。”
带着满脑子的困惑，老邢在晚风的吹拂下，清醒了许多，向小区大门走了过去。
坐在办公桌前的老邢，从思绪中回过神，摇了摇头，那天究竟做了什么，现在苦思冥想也想不起，好彻底的断片。应该没发生什么，这两天王小水的工作电话照常打过来，依然嬉笑如常。
这老鲁为何对自己态度变样了？难道她和他？
噢，怪不得如此，老邢觉得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在便签纸上写下了“金玉其外，道貌岸然”八个字，顺手又拿起旁边的《鲁迅选集》，心里想，这世界上孔乙己、阿Q类型的人真多。
（图片来自于网络）